第47章 第47章
程幼宜摸着戒指上的绿宝石,凉沁沁的,很是舒服。抬眼望向许则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许则韫反问:“我牵过那么多次,怎么不知道?”
程幼宜拿过盒子,把戒指取下来放进去:“话说财不外露,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还是先不戴了。”
许则韫明白她的意思,将盒子紧紧按在她手里:“那么这一只你先收着,改天我再新买一个,咱俩都戴着。”
程幼宜咧嘴笑起来,连连点头:“这样好!”然后推着他出书房去:“时间紧急,你想怎么办都去跟我哥说吧!”
虽然有点疑心程幼宜今日不正常,但许则韫的开心已经盖过理智,单是双手捧着她的脸凑过去亲了一笑,依依不舍地下楼,几步一回头:“你这几天累了,在房间好好休息会儿,晚饭叫你。”
程幼宜点点头,抬手说:“好好,你快去吧。”
直到看见许则韫消失在转角处,程幼宜方回房间,将戒指用一条结实的项链挂起来戴在脖子上。她是有点丢三落四的性子,戴在手上恐怕洗个手就会忘记放在哪里了,只有在自己心口放着,才能安心。
从房间里做贼似的跑出客厅,程幼宜绕开库房,直奔下人房去。现在程玉和许则韫都不许自己出门,而门外又有人守着,想要出门,必须得装成使女仆妇之类的人,才有可能骗过门房。
深冬天气,天刚一擦黑,下人们就忙进忙出准备晚饭,因此下人房里应该没人,程幼宜打算偷一套使女衣服,于是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却不料屋内的小使女“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上前捂住女使的嘴巴,程幼宜略略恐慌,伸出食指嘘了一声。
女使瞪着眼打量她,确认是自家二小姐没错,方才点点头,低声道:“二小姐。”
程幼宜见她身量和自己差不多,忽然来了主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使女满心疑惑,低下头答道:“回小姐,我叫密云。”
程幼宜绕着她打个圈,觉得让她穿上自己的衣服,不熟的人肯定难以分辨。拿定主意,感叹道:“你和我真像啊!”
密云原本低着头看自己脚尖,听到这话,连忙抬头摆手:“二小姐太抬举我了。”
“没有没有!”程幼宜牵着她的手做到床边,笑容可掬,亲亲热热地说:“你看我身上这身衣服怎么样?我总觉得自己穿着不好看。”
密云顿时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姐长得跟画报上的模特似的,穿什么都好看。”
程幼宜虽然被她恭维,但是并不开心,板着脸说:“我想扔掉,又舍不得。”然后把目光从密云身上收回来,忽然眼中一亮:“可是我看到你了!我觉得你穿上会好看!”
密云被吓得不言语,自己哪能穿程幼宜的衣服,于是拒绝道:“小姐的衣服光鲜,我们做下人,一辈子都是灰扑扑的,这样漂亮的衣服给我,也穿不出世。”
程幼宜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笑道:“漂亮的衣服要是没人穿它,它也会哭的。好密云,既然你能穿,你就要让它在你身上展示价值,是不是?”
密云侧过头,脸颊上微微泛红:“那密云谢过二小姐了。”
程幼宜环视四周,发现一个衣柜:“你现在去我房间拿一套暗红的洋裙过来,我把衣服换下来给你。”
密云见她要脱衣服,只好答应下来,腿脚麻利地跑出门去。程幼宜跟过去把房门反锁,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身府里下人的冬装,还是宣统年间的样式,穿上虽然暖和,但也有点不方便,料子跟她穿的那些棉啊纱的差太多了。
程幼宜换好衣服坐在床上思忖,到底要不要用密云打掩护,让她穿上自己的衣服一道出门,这样她是小姐自己是使女,分开走时,那些人肯定追她,可以免去自己的大麻烦。可是转念一想,万一那些人发现被自己耍了,拿她泄愤,不就害了她吗!
这个念头立马被按下去,自己的事,不能拉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使女来担风险。于是整理好衣领便出门去,什么话也没留下。
天已黑尽,程幼宜在夜色之中,找到事先看好的围墙,从这里翻出去。墙外是一条小巷,没有路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程幼宜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父亲,心跳越来越急,脚步越走越快,全然忘记自己很有可能正置身险境之中。
走在巷子里,程幼宜心里总不安宁,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可每每回头,却是一片寂静,半点异样都没有。她怕鬼,心里冒出的想法吓得她抱头猛跑,想要尖叫,碍于被人发现,也不敢发出声音。
两三百米到头的巷子,在她眼里硬是长得像半辈子都跑不到头。
巷口停下一辆车,远光灯照进来,程幼宜看清是林家的车,冲过去二话不说就把门打开钻了进去,靠在座位上喘粗气。
司机严昭是沪城有字号的杀手,伸手了得,在林汀回国以前一直替林府干脏活。说起来他们一家都在为林府鞠躬尽瘁,父亲严三是林督理的军师,母亲是林汀的奶母,而他是林汀的保镖,又是奶哥哥,自然也是心腹。
程幼宜抬手抚着胸口顺气,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严昭眼睛睁得老大,她气喘吁吁的说:“赶紧走。”
严昭低低嗯一声,发动汽车往城外开去,程幼宜给车窗摇出一条缝:“你不冷吧?”
“不冷。程小姐晕车吗?我开慢点。”
程幼宜打个哈欠:“是,但是你开快点吧,我想早点见我爹。”
严昭抬眼看程幼宜倒在后座,满脸忧心的样子,对她说道:“程小姐不必担心,我家少爷去问过,说程主席还硬朗。”
程幼宜觉得这个词用得很怪,丝毫也没有安慰到她,于是将信将疑地问:“是还撑得住吧?”
严昭见她识破自己的意思,只好认头说是:“狱警不知听谁的话,动过大刑。”
程幼宜心头猛地一跳,手指深深掐进手里心,她恨自己为什么现在还救不出父亲。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程幼宜抬头望着车顶,把眼泪憋回去,忽而开口,带着一点哭腔:“还有多久到?”
严昭抬手看看表:“两个小时左右。”然后递去一张手帕:“程小姐别难过,我们二少爷让我转告您,只要足数,程主席是能救出来的。”
“活着出来吗?”程幼宜双手攥住帕子,凑上去问:“要多少?”
严昭看着车门上的后视镜,默了一下:“有人跟着咱们,程小姐当心。”
程幼宜心道不好,肯定是那些仇家追来了,只好靠回位置上:“你绕路把人甩开,我今晚一定要见到我爹。”
严昭说声好,转弯上了城中主干道,四通八达,从哪里绕都能到漕河泾去。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默了半晌,见严昭不说话,程幼宜只好软下声:“要是告诉我那个问题,会犯你们林家的纪律,那就不用回答我。”
严昭迟疑了一下,很和气地说:“程家和许先生送来的钱,我们二少爷一分也不沾手,确实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程幼宜沉默了。
严昭看着她倒在那里,一副文弱样子,对她先前的恶名很是怀疑,于是问:“程小姐会使枪吗?”
程幼宜坐直身子,眼珠子转了转:“要看是什么枪了,你们林家军-营里的重武器我可不会使。”
“那就是说您只会使手-枪?”
程幼宜点点头:“是。”
严昭从副驾位置上拿起一把枪,递过去:“这把枪您留着防身吧,说不定待会儿用得上。”
程幼宜接过来,拿在手中把玩,这把枪很是小巧精致,应该是勃朗宁袖珍□□。虽笑道:“多谢了!”
一路无事,程幼宜顺顺利利到达漕河泾监狱。严昭下车去打头阵,和守门的士兵交涉以后,让他们找事先安排好的人带着程幼宜进去。因为程主席是甲级重犯,所以被关押在最暗无天日的特殊牢房。
一进门去,阴寒湿冷,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扑鼻而来的是腐烂发臭的霉味,程幼宜微微有点作呕,带路人宽慰道:“这地方就是这样,您忍忍吧。”
程幼宜没说话,拿起袖口掩着口鼻,瞪大眼四处打量。两人走进夹道之中,顶上吊着一盏忽闪忽闪的白炽灯,光线昏暗,并未起到照明的效果。两边是普通牢房,里面关的大多是一些游行闹事的学生、小偷、骗子之类的人。
“冤枉啊冤枉救救我”
陆陆续续的声音传来,程幼宜只是向前走,一点也不理会他们。约莫在这座臭名昭著的监狱之中穿行了十分钟,又下楼梯,这才走到一处地牢,拢共只有十来个房间,每个房间门都是由铁铸成,只有门上开了一个小窗,可以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狱警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打开铁锁,对程幼宜嘱咐道:“我在楼梯口守着,只有二十分钟,您说话尽量小声一些,有情况我叫您。”
程幼宜连连点头,对着狱警千恩万谢。推开门进去,一眼看到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裹着大衣瑟瑟发抖的父亲,顿时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喊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