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堪重托
李煦柔坐回了原位，没再说话。
“你娘……温成皇后平常都和你说什么故事呢？”
“就是一些沙场上的故事，不过主角是位女将军。”其实就是温成皇后自己入宫以前的故事，自小艰苦习武，女扮男装，领兵打仗。
符瑾怀敬仰道：“什么样的呢？”
“就是一路驰骋沙场，遇到了许多的人和事。”
符瑾怀饶有兴致道：“比如？”
李煦柔双手托着腮，回忆道:“比如，有一次，女将领兵在沙漠里剿匪，遇到了很强的风沙，差点就被吹走了……”
哪里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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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不停，白云苍狗。今日是迈入北漠前的最后一日。
他们到达北境边界的最后一个驿站。驿官一早就起来准备接待的一应事物，公主的车马来临时，已叫人备上了晚膳。
连着两日的奔波劳累，终于能好好坐下歇一会，符瑾怀迫不及待迈进了驿站的门。
吃过饭，他按例去找李煦柔散步。
自那日失眠陪她长谈，不知是不是感情有了进境，这段日子，李煦柔央着他陪她饭后散步，近乎成了习惯。
走过驿站的短廊，路过马厩，他随意朝里面瞥了一眼，却发现有道黑影绕在他的小黄驹身侧。
他朝前迈去的脚尖又退了回来，不动声响靠近了马厩。
只见一位身形矮小如童、背对着他、不知男女的人，脚下似迈着风般，轻飘飘的，不停换着角度往他马匹背上挂着的布袋里瞧。
他的小黄驹作为一匹爱驹，要随时准备驮他，自然不能驮太多别的东西。平日里除了他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挂来放水壶的布袋里，只剩几罐他母亲给他备来提味的胡椒粉。
这人盯上的，正是他的胡椒粉罐子。
这有什么。符瑾怀上前拍他的背。说是拍，他基本没碰到，指风一靠近，对方便快速游移开了。
符瑾怀几乎没看清他怎么躲过的，只见转过身来的人，一身黑衣，披着斗篷，带着面罩，几近遮了全面，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
靠近一看，个头更小，活似个土行孙。
符瑾怀从未见过他，对方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但没有丝毫的敌意。
符瑾怀：“你是驿站里的人吗？”
土行孙没有回话，却恭敬地后退了一步，朝他抱拳行礼，“符六公子。”
低磁、有点木讷的男声。行此礼，应是守卫之类的人。
他从布袋里掏出一罐胡椒，“你在这徘徊了这么久，是在看这个吗？”
土行孙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手里的玉罐，开口语气缓慢，给人一种不太机灵的感觉，“路过马厩时，闻到了香味。”
盖子密封得严实，路过闻到，狗鼻子吧。
符瑾怀再次探究地望了他一眼，奈何遮得严实。只好自我寻思着，这是最靠近北漠的驿站，藏龙卧虎也正常。
他还待与他说话，门口却传来了呼唤声，“符公子？”
玉昙走近了两步，“原来你在这啊，殿下在找你呢。”
“马上就来。”符瑾怀说着，将胡椒罐子递到了土行孙手上，“送你。这边物资紧缺，饭菜确实少了些味道。”
土行孙愣了一会，好似才反应到这是赠予，再转头，俊美的少年已经消失在了走廊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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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建在了华洲北边最后一片茂林边上，再往前的北漠，是草原与戈壁的天下，再难见到这样茂盛的丛林。
他们至丛林里散步。到了这里，李煦柔想抓着最后的时间再看看华洲的大好山河，情有可原，他们也不往深处去，就在有人际出现的地方走走。
周围夜虫与归巢鸟儿零零碎碎地轮声叫唤，符瑾怀的云靴踩着丛林野路，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李煦柔在他身侧，走得跟猫儿一样，十分安静。
“我方才听驿官说，这林子里有一潭湖泊，清澈无暇，到了夜里，天空一照，就像落了满湖的星星，甚有意境。”讲到这儿，符瑾怀转头看向李煦柔，等待她的反应，她低着头，一直没发出什么动静。
“殿下？”她这是走神了吗。
李煦柔抬头，默声看了符瑾怀半晌，“六哥哥，我……有点怕。”
符瑾怀吃了一惊。
你怕？方圆五里，数你看着最可怕。身处灌木丛林，夜深人静，整个人居然轻飘飘的，鞋不沾地，走路又不出声，还身穿白衣，迎着月光，真遇到只鬼，也不知你俩谁吓谁。
符瑾怀不知她葫芦里又卖什么药，“那我们回去吧？”
李煦柔撇了嘴，“不是去看落满星星的湖泊吗？”
不肯回去？难道……符瑾怀挑起眉梢，将手护在了身后，“难道殿下想拉着我走？”
小姑娘很明显地后退了一步。
哈哈，果然不可能。
符瑾怀打着灯笼往前，“那我走在前头，你跟着我走过的地方走。”
他往前迈了一步，李煦柔乖乖跟了上来，想了想，道：“不然我与六哥哥再讲个故事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一听说故事，符瑾怀往前开路，饶有兴趣：“好啊，上回殿下说女将军仁心施救流失在外的北漠王子，后来发生的事却还没说呢。”
李煦柔沉吟了会，“后来，北漠王子苏醒后，隐瞒自己的身份，留在了女将的身边，意在打探军情……”
少年少女蹚过草丛中央的小路，藏匿在草间的露珠浸湿了少女洁白的裙边，她却不同往常的嫌弃，一心一意地跟在少年身后一步的距离，讲诉传奇。
“后来，北漠王子虽与敌军里应外合，成功俘虏了女将，最后还是没忍心杀害她，偷偷又给女将的父帅递去消息，让他得已成功地救走了女儿。”李煦柔说完，双手合十，轻轻拍了一声掌，就似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一样，戛然而止，“好的，这一部分故事到此结束。”
望着女孩眉开眼笑，符瑾怀眉头青筋一点点跳了起来，“这便完了？”
“六哥哥觉得还应该有什么吗？”
“岂止有什么，我甚至觉得我只听了个开头。”女将后来怎么了，与王子有下一步的进展吗，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以后有机会再说给你听。”
以后？以后是猴年马月？
好歹她承诺了有以后。
符瑾怀一把抛去失望的心境，知足常乐：“好吧，以后有机会再听。”
前方有微微的波光迎面，曲径通幽处，便是那一潭照星湖。
符瑾怀兴奋地往前多走了几步，见到那星光乱闪，美轮美奂，果真是个夜景一绝的地方，转头朝李煦柔招手，“殿下，我们到了！”
只见李煦柔顿了顿，并没有迈步上前，却难得朝他露出了十分欣喜的笑容。
她笑得自然甜美，符瑾怀少见过她这样的笑，感觉自己想要的良师益友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心里乐开了花，高兴地踏步往前蹦跶。
转而落进了狩猎的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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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人就不该掉以轻心。对白莲花的提防，就该永无止境。
李煦柔焦急地盯着被猎网挂在了树干上的符瑾怀，“六哥哥，你没事吧？”
符瑾怀抓着网兜努力探着眼往下望，竭力克制着怒火。
我有没有事，你心里不清楚？
“这可如何是好，你等着，我马上找人来救你。”李煦柔手足无措着，转身准备提步离开，飘然两步，身后传来少年七窍生烟的喝止声：“李煦柔！”
连名带姓，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认识他到现在，他从来没这么叫过她。开口闭口都是“殿下”。
李煦柔转过身，困兽般的少年落在猎网中，没有丝毫的胆怯，寒星般的眼眸俯视着她，“别闹了。”
少女不为所动，面色却失了往常的恬静柔和，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淡凉薄的语气道：“你还是第一次这么跟我说话。”
符瑾怀冷着脸，“放我下来。”
李煦柔沉默了会，“这网的高度，足以免去野兽的袭击。等天亮，狩猎者自然会发现你。”
“你什么意思？”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是想吊我一晚上吗？
少女没有回答他，“等明天天亮了，你就跟着护卫军回长安。回去以后，父皇若怪罪起来，你如实相告就好。”
符瑾怀回过味来了：“你不想我陪你去北漠。”
明天一早，北漠使者就会来边境接她，草原的游牧民族，行踪和驻扎地皆是不定，也不会轻易叫华洲人知晓，她一入北漠边境，他再想追，也难了。
再者，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谁又会追上去呢？
少女侧过身，背对了他，口气十分冷淡：“你吃不了北漠的苦。”
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无丝毫武艺傍身，连马都不会骑，去了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少年的心气一下被激出万里，“我吃不了，公主就吃的了？”
“我没有选择。”她本可以不回答他的。
少年沉吟了会，“既然我们都吃不了，正好结个伴。”
李煦柔蹙眉回头看他，脸上尽是不可理喻。
她本以为他是个识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