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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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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煦柔离开他的厢房,转身下楼之际,又回头望了一眼。

    少年此刻半阖了窗户,透过窗缝,李煦柔看见他披散着长发,手持了一本旧书,施施然坐到了桌边,秉烛夜读。

    那书应是房里书架上随便拿的,她屋里也有,只是她没有这个闲情读书。

    再怎么叮嘱自己从容,她尚且年少,面对扑朔的前路,免不了心中忐忑。

    同样是少小离家,他怎就这样淡然?

    李煦柔望着他露在窗缝的半截下巴,薄唇随着一页一页的翻阅微微扬了起来,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她一时迷雾上头,不经怀疑,爹爹到底是听信了符婉儿的谗言,还是真觉得眼前的少年可堪托付?

    李煦柔摇了摇头。

    他落水不能自救,没有丝毫武艺傍身,连马都骑不好。

    前方路途遥远,迷影重重,单凭这副年少的血肉之躯,又能做什么呢?

    只会添乱吧。

    --

    许是他落马受伤,她终究过意不去,没再刁难他。甚至还让他一同乘坐马车,符瑾怀谢天谢地,可算过上了安生的日子。

    白天赶路,无聊时,他也会陪她在马车上下棋。

    成年的李煦柔棋艺精湛,与他棋逢对手,经常能下出旗鼓相当的局面,但少年的李煦柔尚且稚嫩,符瑾怀不想以大欺小,也不乐意打击她,只使出了三成的力。

    符瑾怀放水并不显山露水,每次他恍若未觉的退让一子时,李煦柔抬头望他,他低头佯作苦思冥想,对上她灼灼的目光,便眯着眼朝她微微地笑,眼睛往下弯着,嘴巴朝上弯着,舒眉朗目,温和极了。

    男孩子心里都装了些什么呢,怎么能这样笑?

    让着她,他很开心吗?

    李煦柔最开始学棋时,温成皇后尚在人世。莹莹灯火的映照下,温柔而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捏着黑白双子,同她讲解下棋的规则。

    每每在她盯着棋盘沮丧时,女子便会轻轻抚摸她的头。

    “母后,我是不是挺笨的?”

    “不会啊,煦柔比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下的好太多了。我之前对这些基本一窍不通的。”女子自小习武练剑,出嫁前,一直女扮男装随父征战沙场。

    李煦柔抬头,大大的眼睛就如棋盘上的墨玉一样,“那母后怎么变得这么擅长的?”

    女子沉默了会,又笑了笑,“因为你父皇喜欢下棋啊。”

    只是他来她宫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也不需要她陪他下棋了。

    后来,女子开始选择在适当的时候给女儿放水。那时的她还小,看不出来母亲的手下留情,屡次绝处逢生时,都欢天喜地地为自己欢呼,女子也会配合地在旁边鼓掌,温润的双眸望着她弯弯地笑。

    辘辘不停的马车上,一局棋终。

    玉昙数子裁判,李煦柔以一个半子获胜。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望见车窗外面已是晚霞满天,“殿下,我们下车歇会,吃个饭再来,如何?”

    玉昙在旁边嗤笑:“哎呦,又有人输了想跑了。”

    “玉昙,六哥哥让着我的。”小祖宗平日里说话的脾气是真好啊。为什么就不能表里如一呢,这样天下就太平了。

    符瑾怀嘴上:“下局,下局我肯定赢回来。”

    心里:吃饭。

    --

    今夜需在野湖边上露宿一晚,郑统领调遣众人早早生起了火堆,玉昙也带着人套车,避免公主夜里休息时漏风。

    晚膳多了一道莲蓉酥做饭后点心,李煦柔记得玉昙最爱吃这个,端起来便往车边走去,想叫她尝尝。

    远远却见她手上握着一封信,躲在马车后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玉昙?”李煦柔上前唤她,玉昙肩膀一耸,连忙收了信,低头转了过来,“殿下。”

    透过一旁的篝火,李煦柔望着她发红的眼角,“你怎么了?”

    玉昙又蹭了蹭眼角,“没事,刚才风有点大,眼睛进沙子了。殿下找我有事?”

    李煦柔沉吟了会,没有逼她,“这是莲蓉酥,给你尝尝。”

    玉昙竭力抿嘴笑了笑,“好。”

    --

    夜里,李煦柔窝在车上,望着窗缝间的月牙,合不拢眼。

    许是又一夜风餐露宿;许是长安越来越远;许是想起亡故的母亲;许是方才偷偷看了玉昙袖里的书信。

    她翻身而起,拉过一旁放着的斗篷披上身,走下了马车。

    长安如今已经是盛夏的时令,靠近北漠,日子却如倒退一般,李煦柔一出车门,便是一股凉风扑面。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沿着水边,朝着月亮而去。

    天上一轮明月朝上弯,像是欢喜,水里一轮明月朝下弯,像是悲伤,湖水深不见底,恍若浩瀚天际,叫人分不清到底哪轮是真,哪轮是假。

    李煦柔盯着湖水里的月亮发呆,忽而一阵阵涟漪荡漾,搅乱了平静的水面。

    悲伤的月亮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李煦柔抬头朝前一望,岸上,一人骨节分明的双手,正在不断来回拨动着湖面。

    听见她靠近的脚步声,他仰头一望,惊诧,随而两片薄唇轻抿向上,近乎与天上的月牙重合,“是殿下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六哥哥不也没睡?”李煦柔望着他洗净的双手,修长,白皙,轻甩出去的水珠不大,溅入湖中,搅乱了一池的沉寂。

    符瑾怀本来睡得香着的。

    “还不是因为它!”他气鼓鼓地转动手指,指向了他背后摆好的火堆,火堆旁,栓了一只土黄的小野兔。

    一刻钟前,他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却闯进来了一只野兔,直愣愣往他脸上踩了两脚,把他长命百岁的美梦踩成了泡影。

    符瑾怀乍起时可窝火了,转一灵光,又乐了。

    这送上门的夜宵啊。

    他起身抓它。可野外长大的兔子哪有那么容易抓呢,符瑾怀扑了半晌,从室内逮到了室外,可算把它堵到了河边,抓住了它。

    野兔子全身的肉摸着可劲道了!

    他拉着李煦柔的衣袖,坐到火堆旁,“没睡也没事,你有口福了!”

    起火,支架。

    李煦柔坐在兔子旁的石板上,伸出指腹轻轻戳了戳它:“它怎是这个颜色,我见过的兔子都是白色的、毛茸茸的。”

    符瑾怀边加柴边说:“野兔子嘛,野外生存环境复杂,这四周要么是石头要么是灌木,它要是白嫩嫩的,不是一下就被发现了?”

    李煦柔见他生火生的利索,不由心想,它现在不也落到了恶人手里。

    这么想着,便看了少年一眼。

    符瑾怀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火烧的滋滋得旺。

    而兔子仿佛知道死期将近,趴在地上颤抖着毛,不断地拱着李煦柔的裙摆。

    她蹲下观察它:“虽然毛色不好看,但眼睛亮亮的,像天空的星星一样,看了生怜。”

    符瑾怀听她这么一讲,不由蹲在她旁边观察了一番,再抬眼望向李煦柔,她的眸光映着火堆与水影的光辉,也是亮极了,我见犹怜。

    符瑾怀道:“装无辜嘛,谁不会?是吧,殿下?”

    李煦柔愣了一下,神色变幻莫测地望向了他。

    符瑾怀吃吃地笑了几下,伸手去捞兔子,打算用一顿夜宵安抚住她。

    他上前准备送兔子上西天,手一朝下,李煦柔拖着他束兔子的腕带往后拽,让他扑了个空。

    符瑾怀困惑将她望着,以为她故意玩闹,又捞了一次,她又往后拉了一下。

    符瑾怀:“殿下”

    “突然不想吃了。”

    符瑾怀跳起身来:“为什么”

    “大晚上吃东西会发胖。”

    符瑾怀唔了一声,理解地颔首:“没事,我不怕胖。”

    李煦柔直勾勾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符瑾怀喜滋滋朝兔子伸出魔爪,捆在树桩上的束腕带却突然一松,兔子敏觉地嗅到了生机,呲溜一下往旁边的草丛堆里冲去,夜黑风高,瞬息就没了踪影。

    我的宵夜!

    “殿下这是何意!”

    李煦柔见他急了眼,大眼睛包着两汪泪将他望着,“六哥哥刚还说它无辜来着。”

    “装无辜,装无辜!”

    “装无辜,也是无辜。”

    符瑾怀七窍生烟,一脸都是“你有毛病”,偏偏李煦柔偏过头去,不看他的表情。

    罢了,一只兔子!

    若能长命百岁,何愁顿顿不是麻辣兔头!

    符瑾怀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战术性撤退。刚转身,衣袖便被扯住,“我睡不着。”

    我睡得着啊!

    符瑾怀生无可恋地转过头,“那殿下想怎么样呢?”

    “不知道。”

    符瑾怀朝月明星稀的夜空狠狠翻了个白眼,见明月高挂枝头,弯弯的,并不是一个圆满的形状。

    再见火堆旁的少女,火光映照脸上,犹如一块晶莹绝美的暖玉,双眸润泽,眼帘却低低悬在半空,独个坐在那儿,坐出了一副孤身独影的萧索。

    符瑾怀只好抱着双臂蹲回了她身旁,干咳了声,“那殿下以前睡不着的时候,都做什么呢?”

    “以前,”李煦柔的目光一抬,像是望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母后都会在床边给我讲故事。”温成皇后女扮男装,领兵打仗的故事,随便搬一部分出来,都能写成一本长长的传奇人物传记。

    讲故事啊,这还不简单。

    “那我也给公主讲个故事吧。”

    李煦柔双手交叠在膝上,下巴抵着手背,歪头看他,“什么故事?”

    她仰望人的时候,眼眶会睁到最大,睫毛翻卷而不张扬,密如丛林,彷佛自带的眼线,眼神却谦卑而温顺,好似谁在她眼里都是值得尊敬的榜样。

    符瑾怀反复咂舌。

    “唔,我们来说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吧。”女孩子是幻想家,应该都会喜欢童话故事吧。

    “大概讲什么的?”

    “就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公主,遇到了恶毒的后妈,但最后还是被白马王子相救,获得了幸福快乐的故事。”

    “不想听这个故事。”

    “怎么了,公主不喜欢白马王子?”也对,她都十三岁了,又这么聪明,讲童话故事搞不好辱没了她的智商。

    “不是,不喜欢后妈。”

    “……”

    “那讲‘石头记’吧。”

    “石头记?说什么的?”

    “一名男子与多名女子的故事。”

    “没什么意思。”

    “你都没听怎就觉得没意思呢?”

    “我在皇宫,也天天看见一名男子和多名女子,感觉还挺烦的。”

    “……”符瑾怀嗤地笑出了声。

    她这是在编排她的父亲吗?难得从她嘴里听见一句真话。

    李煦柔反应了过来,急忙探身上前拽住他的袖口,警惕地望着他:“我方才说的,你不许说出去!”

    符瑾怀不以为意道:“我往哪说?我与你都是要去北漠的人了。”然后又在她耳畔边轻声笑,“而且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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