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楚烟在学校呆了将近一周，只有晚上才回来休息。陈璟礼基本每天都会在门口等，楚烟想装看不到，但小傻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也不说话，可怜巴巴的样子，楚烟关门时，他就无助地看着，眼里是迷茫和失落。
楚烟靠着门等了一会，轻轻把门打开，没有看到陈璟礼的身影，她才松了一口气。
楚烟疲惫地走到床边，把包放下，坐在床上发呆，半个小时后起身去浴室，在热水的冲洗下，她心情好了一些，决定明天不去学校了。
……
再次和楚烟一起吃饭，陈璟礼显得很高兴，漂亮的眸子亮起来，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楚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敲了一下碗边沿，道：“我脸上有饭吗？”
陈璟礼慌忙低头，没几秒钟又偷看她。楚烟清了清嗓子，口气严厉：“专心吃饭。”
陈璟礼头埋在碗里，快速扒饭，楚烟忍不住笑了一下。饭后，楚烟清洗餐具，陈璟礼眼巴巴跟着。
楚烟把手上的水擦干净，叹道：“我今天不出门。”
陈璟礼眼睛闪闪发光，开心极了，又跟着她来到房门口，抱着膝盖坐下。楚烟无言，看着他没动。
陈璟礼抬头，和她对视了几秒，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楚烟还是没说话，陈璟礼一脸委屈，不情愿地又挪了一丢丢。楚烟仍旧看着他，陈璟礼看了看自己和门的距离，表情挣扎。
楚烟扶额，无奈道：“不是，你不要……”
坐在门口。
楚烟没说完，随他去了，把门关上后就没管他了，为了防止分心，还把耳塞戴上了，专心地看书，做听力练习，直到被一阵尖锐的惊叫打断，她愣了愣，摘下耳机仔细听了一下，是陈璟礼的声音——他在尖叫。
行动快于大脑，楚烟已经拉开门出去了，在一楼看到了浑身湿透，不停发抖的陈璟礼，以及两个不认识的佣人。
楚烟觉得自己在努力控制情绪，然而说出来的话仍旧带着慑人的冷意。
“你们在做什么？”楚烟生气。
陈璟礼一看到她出现，就立马跑了过去，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脸颊，不停往下滴水，唇色苍白，眼神惊惧。
楚烟克制住怒气，又问了一遍：“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两个佣人只在她刚出现时惊讶了一下，很快露出恭敬得体的笑容：“少夫人您好，大少爷把衣服弄脏了，我们正准备给他换干净的衣服。”
楚烟转头看陈璟礼，肩膀处的确有一块污渍，不知怎么弄得。她皱了皱眉：“那怎么身上都是水？”
佣人笑容不变，解释道：“因为身上也弄脏了，我们想帮大少爷清洗一下。大少爷大概以为我们在和他玩，便跑了起来，我们怕他着凉，便着急追，大少爷就跑得更快……”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结合陈璟礼刚才的尖叫和此时的惧怕，楚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而且也问不出实话。
“你们两个，以后不用来了。“楚烟缓缓道。
两个佣人怔住，互相对视一眼，“少夫人……”
“这边的工作不需要你们了，不用来了，”楚烟平静补充，“有任何疑问可以找你们老爷和夫人。”
佣人面露惶恐，却不敢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不让她们俩来了，是发现了真相，还是单纯的生气……？
两人有些茫然，还有些担心，虽然这样的事过去她们也做了不少，没人责问，没人管束，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常见。这个新来的少夫人态度突然这么强势，难道是她们接收的信息不准确，这位大少爷……
两人心思快速翻转，但面上不露分毫，只是笑着说：“好的，少夫人。”
楚烟挥了挥手，厌倦看她们演戏，等她们都离开了，才转身看陈璟礼。
陈璟礼低着头，身体发抖，脸色愈发苍白。楚烟妥协般长长吐了一口气，拉过陈璟礼的手，陈璟礼反应极大地抖了一下，看到是楚烟时仍旧有些瑟缩，但没有躲开。
两人回了陈璟礼的房间，楚烟从他的衣柜里找了干净的衣服，放到床上，犹豫了几秒，说：“把干净的衣服换上。”
接着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就被拦住了，陈璟礼红着眼，倔强地挡在她面前。
楚烟笑了一下，抬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水，轻声说：“别怕，我不走，就在门口等你。”
陈璟礼还是不动，他虽然神智不算清醒，却还是敏感的，最近一周楚烟有意逃避，他不明白具体的含义，但感觉到了强烈的被抛弃感。
楚烟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外面虽然是大太阳，现在也已经进入夏天，但仍旧有感冒的风险。
“我身上没有毛巾，擦不干净。”楚烟手心都湿了，陈璟礼脸还是冰凉的，发梢不断滴水，“赶紧把衣服换了，我给你吹头发。”
陈璟礼垂着眼看她，无声地诉说委屈。
楚烟又叹气，低头看自己沾满水的指尖，缓缓说：“不会抛下你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等到你恢复正常，或者有其他不可抗原因让他们分开，在此之前，她愿意一直陪着陈璟礼，照顾他，保护他。
如果陷得太深再次受伤，她也认了。宋冬玥生前一直希望她可以从事喜欢的职业，和喜欢的人结婚，永远做喜欢的事。前几年为了生存浑浑噩噩，没什么目标，也没有喜欢的事、喜欢的人。
现在，陪着陈璟礼也算是她为数不多跟随心意的决定了。最终还是无法坐视不管，即使她努力想把心包上一层又一层的壳，还是会被陈璟礼轻易地破开。
或许……他们是一类人，都被抛弃过，才会一次又一次为陈璟礼破例，许下“不会抛弃”的诺言。
有点可笑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永远是多久，还是对陈璟礼承诺了。大概对方真的太像害怕被抛弃的狗狗了，她稍微一狠心，对方的神情就会让她感到愧疚。
哎……楚烟叹着气往门口走，叮嘱道：“快点换，感冒了带你去打针。”
陈璟礼呆了两秒，楚烟已经走到门口了，关门前又说：“打在屁股上哦。”
陈璟礼立马捂屁股，表情惊慌失措，从湿漉漉被抛弃的小狗变成害怕打针的大金毛。
楚烟笑眯眯：“抓紧时间。”
陈璟礼手忙脚乱地脱衣服，楚烟忙把门关上，靠在墙上等。一分钟后，门开了，陈璟礼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门后。
楚烟松了一口气——陈璟礼会自己穿衣服，就是穿得不太整齐。
楚烟微微垫脚，帮他理了理领口，把肩线扯平，又打量他的裤子，弯腰帮他整理裤腿。陈璟礼似乎有些紧张，身体也十分僵硬，双手贴在身侧，微微仰着头，宛如被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楚烟忍俊不禁，给他整理好后轻轻拍了他一下，陈璟礼茫然低头，楚烟笑道：“吹头发。”
陈璟礼温顺地跟在她身后，楚烟找到吹风机，把他按在床边坐下。开关打开的一瞬间，陈璟礼抖了一下，看起来很害怕，却没有躲开。
楚烟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关了吹风机，手指轻轻摩挲他湿透的头发。
陈璟礼不安，想抬头，但楚烟的手掌在他头顶，是很温柔的力道，他混沌的大脑告诉他不要打断。
陈璟礼乖乖地坐着，甚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楚烟沉默过后，去浴室拿了毛巾，轻轻帮他擦拭，陈璟礼配合她的动作，眼睛已经闭上了。
擦到半干，楚烟重新拿起吹风机，问道：“稍微吹一下，会有点吵，很快的，可以接受吗？”
陈璟礼懵懂地看着她，楚烟耐心地等待。陈璟礼看看吹风机，看看她，大概明白了，委屈地点头。
“乖。”楚烟夸奖。
她打开开关，开到最小档，轻轻地吹头发。陈璟礼神情逐渐放松，肩膀不再紧绷，重新闭上了眼。
楚烟松了一口气，脸色再次沉了下去——陈璟礼害怕吹风机，那平时洗完澡头发怎么干的？
楚烟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她抿了抿唇，克制住情绪——即使陈璟礼出了意外，和常人有细微不同，但仍旧是陈家的大少爷，陈正祥的儿子，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楚烟深吸一口气，想起楚明德和唐雅，征了一下，随即苦笑，她也是傻了……这种家庭有什么做不出的，人心啊，在这些人的眼里，是最不值一提的。
楚烟关掉吹风机，给他梳了梳头发，低头打量，笑道：“真帅。”
陈璟礼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耳朵还红了红。楚烟惊讶：哟，听懂了？
这家伙是选择性听或不听吧？好听的话就听得懂，不好听的就不懂。
楚烟习惯性地揉了下他脑袋：很聪明嘛，哪里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