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魔域之行
这一次，穿过魔域，她伤的尤其重。
娜迦叶的魔域里布满了各种机关阵法，想来她自被囚在自己魔域，无聊至极，在自己地盘上搞点机关消磨时间也算合理。
她明知应该回头，不可再深入，想到以往的每一次，她都成功带回灵植，这一次，该不会失手吧？
在一次次成功面前，她盲目自信。
她以断了三尾的代价深入魔地，遇到了娜迦叶。
并没有想象中漆黑的魅影，没有缭绕的魔气，反而是一片世外桃源。
娜迦叶的魔域叫做“无叶城”。
无叶城里住着许多奇怪的生物。他们表面上像人，可是身上却有一丝魔气。众生百像，尽在其中。
白天如凡人一般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到了晚上，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魔域里唯一在夜晚也有灯光的地方，就是娜迦叶的住所。阅翎看着那灯光，忽然觉得，似乎娜迦叶在等着她过去。
此刻，她已经受伤颇重，在一个成名已久的魔姬的地盘，还是不要自作聪明。
娜迦叶的地方颇为简陋，如同一个古朴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有葡萄藤，延伸半个院子，天上一轮弯月，石凳石桌，美人醉酒，自斟自酌。
“仙友即来，可饮一杯？”月光下的美人转过脸，美丽动人心魄。
阅翎艰难挪动过去，坐在她对面，混着口中的血腥饮下一杯酒，酒味如何并不知，但饮后回甘。
娜迦叶看着她的狼狈，勾勾唇，嫣红的唇如血：“此为何来？”
“寿灵丹。”
美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奇特：“你原身九尾狐，现在断了三尾，生死任我拿捏，不如就此回头。”
“那我在这养伤住上几日，再做打算。可否？”她又饮了一杯，找回了在凡间喝酒的乐趣，晕晕乎乎地减轻了身上的疼痛，连心里都舒服很多。
娜迦叶还没有回答，满身血腥的女子便倒在地上。
她没有伸手去扶，反而嫌弃地皱眉。
又是一个爱上凡人的痴情蠢妞，看样子马上要步她娜迦叶的后尘了。
九尾狐九条命，她也甘心舍弃，也算是无药可救。这般执迷不悟，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当太阳高升，炙烤得阅翎不得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昏倒前的院子里，身上血痂已经开始愈合，黑色衣袍因为血腥已经黏在身上。
如此见死不救，果然是能手刃情人的狠人。
娜迦叶正在院子的葡萄架下纳凉，见她醒了，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手中拿着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酒杯应是个宝物，不斟自满，饮之不尽。
“敢问此处可有沐浴更衣之处？”阅翎躬身行礼。
娜迦叶随手一指：“那边有温泉，你去泡一泡，好歹把自己打扮一下再出来见人。”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阅翎很少被如此对待，心中有点难堪，不过想一想也很正常，她的美貌对于同为女子的娜迦叶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等她换了身衣服出来，娜迦叶已经不见了踪影，便坐在葡萄架下调息。
不过很快，娜迦叶就回来了，手中那种一箱东西：“丑丫头，我来给你打扮打扮。”
她懒得理她，五脏六腑剧痛无比。
娜迦叶则不在意她的态度，拿出梳子就为她束发，手法娴熟，颇为轻柔。
“我此生只为他梳过头发，你当珍惜。”娜迦叶一边说一边轻巧为她编出一个复杂的髻出来。
阅翎重新闭上眼睛，由她折腾。剧痛让她无闲顾及其他，三尾若不尽快修复，她修为不保。
耳边是环钗摇佩的轻响，泠泠悦耳。
脸上被涂抹了不少东西，如同在她脸上作画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唇齿中的血腥气渐轻，她睁开眼看，落日余晖，洒金融霞，十分瑰丽。
“你醒了？看来基础打得不错，也算年少有为。”
阅翎随声望去，娜迦叶又是一副酒鬼的模样。
只是这酒鬼愣怔了一下，酒撒了一半。
“你，怎么长这个样子，这眼睛……”娜迦叶暴了粗口，十分失态。
眼前的美人明眸皓齿，繁复华丽的妆容把她的美艳推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娜迦叶看过的美人绝不在少数，可是从来没有人有这样的美，美到让她不敢想信这是一个可以正常出现的人。
画龙点睛，美人的双眸盼睐生辉。
五官灵动，会眨眼做表情的美人哪怕望一眼就会让人酥到骨头里。
“近些年九尾狐族以美貌著称的美人并不多，大多成名日久，我都见过。而你的修为以臻至上神之境。近些年，唯有狐族阅翎，明枫，清阙，这三人以阅翎最为年轻，听说是个修炼呆子。看你不修边幅，你是阅翎儿？”娜迦叶短短几句话就推断出她的来历。
“我是阅翎。”族长怜她自幼失孤，总是叫她阅翎儿，久而久之，她的名字后面不得不缀个“儿”字。
“翎儿，你真的很好看。”娜迦叶眼中绽出温柔的光。
都说画龙点睛，这美目一睁开眼中似有无限星光，流光溢彩。
阅翎明白了，她的美貌在魔域也算是有点作用。
“我的丹药可以给你，但是有个条件。”娜迦叶终于好说话了。
“请讲。”
“我的魔域外人很难进来，平日里也见不到外人，所以绝世美貌在这里十分安全。而我会炼丹，仙界功法体悟也很不错，游历过大千世界，知识渊博，而且我是女子，又为情所伤，终生被天道囚禁。”娜迦叶越说越来劲，一改初见面的慵懒。
“所以？”
“九尾狐族可化九身，你把你本体所化仙身留在此处与我相伴到老，我无叶城一切随你享用。”娜迦叶脸颊微红，颇为激动。
阅翎却吓得后退一步：“我并无此种爱好，心中已有情郎。”
对她求爱的男子很多，她应付起来驾轻就熟，女子却还是头一次遇到。
娜迦叶继续道：“你是不是爱上了凡人？”
“是。”
“那就对了，你以后的下场比我好不了多少，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专心修炼，你把仙身留给我，我把自己的所学传给你，等我寿元殆尽，修为回归天地，把最纯净的本源之力留给你，你如此美貌，如果没有足够的修为，就是灾难。”娜迦叶笑得很蛊惑人心。
阅翎却听到了重点：“你快死了？”
“我寿元还有一千多年，只是这魔域空荡，若有你相陪左右，倒也无憾。我让你留下，并非只为了你美貌。九尾狐族化身可九体共存。你本身留此处修炼，再有一身留此处与我每日饮酒作乐，岂不妙哉？再有一身游历万千世界，把所见所闻在城中重现，我余生哪还会孤寂？”
听她描述的热闹非凡。
阅翎却在她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悲哀。
恐怕娜迦叶修为已经停滞不前，否则怎么脑子里全都是享乐呢？
那会是什么导致的呢？
天道的惩罚？
心魔？
“你修为为何停滞？”
娜迦叶僵了脸，刚才的笑容习惯性的停在脸上，像一张假面具：“给你一天时间，不要探究我的事，我的事早就无可挽回。你若听我的还有救。”而后不见了踪影。
对于她的提议，阅翎不以为然，她自小专心致志的修炼，停滞百年时光，也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这孤注一掷的牺牲自我，其实有时候也不过是为自己补足遗憾。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喜欢风卿燃。
半年后，阅翎离开魔域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魔气浓郁入体，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回谷的时候正是月朗星稀，她绕过了族中的大阵，静悄悄来到悦己山。
阅翎一向住在狐狸洞，黑暗的环境总让她很有安全感。
而风卿燃则还是凡人的习惯，她便为他搭了竹舍，颇有风雅名士的隐居之乐。
为了显得她也是风雅之士，在他对面也盖了一间屋，屋顶高耸，平日里只做个样子，从没有住过。
而她作为狐狸，吸收日月精华，便时常在他对面屋顶赏月。
如今九死一生而回，她心中沮丧，坐在屋顶，眼神冷冷清清。
风卿燃正在挑灯夜读，读到高兴处便眉目舒展，神情喜悦。有的时候则眼神明亮，奋笔疾书。
面对她的时候，他很少如此，哪怕情动之时，也只是垂下眼眸，掩去欢喜和嫌恶。
她想起娜迦叶的话，她会有什么下场呢？
有一天她也会把他杀的灰飞烟灭吗？爱一个人不容易，可是恨一个自己爱的人就容易吗？
这满腔的爱灼伤了她自己，而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是不是早就让他遍体鳞伤？
他在她身边并不快乐，每次他的笑都是温柔的面具，虚伪至极。
那她图什么呢？
在阅翎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风卿燃熄灯上床。
月光透过窗照在他脸上，越发温柔。
京中少年臣，唯念风郎君。
这是民间流传的一句话，对于风家小郎的夸赞。
风卿燃安稳睡去，面容恬淡。
她忽然发现，他今日临睡前并没有用指甲留下刻痕。
也许是她受伤太重，漏听也未可知。
星月皎洁，黑衣女子盘坐在屋顶，光华流转，慢慢修复她的内伤，驱逐魔气。
她心中默默想，如果一直疲于奔命下去，魔域再也不可能进去，她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在九尾狐族的悦己山和无叶城遥遥相望？两个疯魔女子都因为杀了情郎而被天道囚禁？
想一想那个场景就很好笑。
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袭上心头，破晓时分，她飞身下了屋顶，第一次睡在自己的屋子里。
身心疲惫的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一个人相拥而眠，十分温暖美好。
男子亲近地在她额头轻吻，温暖的手掌拂过她头发：“阅翎儿，不要怕，我永远陪在你身边。阅翎儿……”
那一声是满足，是喟叹。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沉重无比。
勉强透过余光，她看到了青年眉目温柔缱绻，她的心湖荡漾，春色醉人。
她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好爱这个人，这个人也好爱她，这才是两情相悦，才是她追寻的爱。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心动却不识君。
恍惚中，眼前人又变了。
红衣胜火，长发如瀑，鸦青色睫毛上沾着泪，有种残破的美。
“阅翎儿，你为何不爱我？为何骗我？”
那人字字如杜鹃泣血，哀伤至极。她却看不清那人模样。
她走近一步，两步，却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