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狐越与楚禹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就如她与卿燃,她纵有无双美貌,也令他厌恶万分。
既是有缘,那么她封了神力,让天道以为她是凡人,与他机缘会更甚,他在哪里历劫,她便会停在何处与他相识。
他们定亲之时虽是年幼,但六礼齐全,与凡人相比,更多了彼此一滴精血,藏在眉间,以元神温养与彼此的那份情缘。
这法子着实阴损,遍读古籍,找寻破解之法,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彼时虽年少,但神力足够,强行剥出这滴精血,并好心传书那小仙君让他做个参考。
谁料那小仙君没过多久发了一封斥责信来,在信中言及她不忠不孝,此等举动颇有背信弃义之嫌。她如何行事暂且不论,他以君子之德立身,断不会与她同流合污,劝她好自为之。
她气急,说自己容貌受损,配不上他仙人之姿。
他回,色衰而爱弛,好的品德如芝兰玉树,令人神往,以她如今德行,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如此言语,加上小仙君彼时年幼,貌美之名还未远播,她只觉得这小仙君恐怕十分丑陋,才不看外表看内在。
于是她回,吾貌虽丑,却独爱美人,钟情美人。修行勤勉可补,容貌只可天生。好颜色胜过好德行。
事后她觉得自己脑子也有病,和这样迂腐的人较真,结果可想而知,她被那人喷的体无完肤,隔着书信她就觉得那口水都要溅她脸上。
她岂是忍气吞声之狐,索性极尽挖苦之能事,先是怀疑他容貌丑陋,后又质疑他修行不够,最后又说他婆婆妈妈,一点儿小事唧唧歪歪,毫无君子风度。又提及她要历仙劫,暂时没空理会他,让他不要再写信来,免得有私相授受之嫌。
哦,顺便问了句,她即将晋神位,他修为几何?可有成就上神之位?
据她所知,以几万岁之龄成就神位的三界也没有几位,他绝不在此列。
而那时候,阅翎儿的名字早就响彻青丘。
她当时信誓旦旦,其实也只是为了抬杠。她与小仙君成功交恶,原想着激他一下,这情缘也就断了,没想到啊!天作之合,她和小仙君的确很有缘分。
不过那小仙君叫什么来着?反正信末留字是个“清”字。
如果说当时她抱着少女怀春的心思想与未来夫君强行搭讪,那么后来被他言语斥责,便犹如泼了盆凉水,让她恼羞成怒,最终两败俱伤。
狐族之人在情之一字开窍颇早,与她同龄的,那时多数已经有了情投意合的伴侣,而她终日只能沉迷于修炼,婚约对象是晥柯神君之子,众所周知。
最可气的是,她历劫的时候,一生命运坎坷,长了张祸水的脸,却奋力求生,别说找个人白首不离,反而杀人盈野,被人联合诛杀,骨头都被野狗啃食,好不悲惨。
后来,她回了青丘,难解心头之很,掳了那人,二人相顾无言,成了一对多情寡意的怨偶。
多情是她,寡意是卿燃。
可不就是求不得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情,求而不得更是情。
时至今日,往事种种已消。阅翎只想解除与晥柯神君之子的婚约。
至于怎么解除?无外乎他们中的一个主动退婚。她退自然可以,不过得被扒层皮,实在不想走这步险棋。
她珍惜自己的狐狸皮,死道友不死贫道,替那小仙君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不就可以了。最好让那女子失了清白甚至下个崽给他,就是妥妥的铁证。
凭着那滴精血,阅翎飘飘荡荡下了凡。
这是一处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与她的悦己山颇为相似,气候宜人,虽有些瘴气,但好歹也是有些灵气的所在,着实难得。
这几日她喝风饮露地不缀修炼,就盘坐在山谷处唯一的断崖下。
她落在此处,说明那小仙君也会路经此地,更是会与她一见。
时日不定,好在她苦修日久,耐心甚好。
这日天气晴朗,她所化肉身虽有些灵气,但久不进食也会有所损耗,于是她决定采集谷中灵草炼些丹药充饥。
白露草,玄机果,越合参……
这里果然是福地洞天,找到的草药的确不少。
于是她准备开炉炼丹,而就在此刻,却有呜咽声传来,似乎是哪只小兽受伤了。
她刚到此处就用神识扫过,此处小兽并不多,基本上都待在母兽身边,而且护崽本能很强,断不能任由它们跑到她附近打扰。
许是腹中饥饿,她抬手间有些发颤。勉强起身查看,但见树丛掩映中,有个未着寸缕的三四岁孩童蜷缩在地,长发覆盖住半个身体,闭着眼睛呜咽,着实可怜。
妖兽化形!
她于卜算一道着实不擅长,此时勉强掐指一算,不觉叹气。
三千大千世界,亿万小千世界,这小仙君运气如此之好,竟然是有灵力的妖兽,堪堪一二百就能化形。
所以说这小仙君会投胎呢!这起步就高别人一等。不过也意味着,这上神之劫,他历个千八百年不是问题,她有更多的时间动手脚。
二百年后
最近在首疾山上有只千年妖狐,坑害了方圆百里不少好人家的壮男,吸食阳气精血,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近几日,听说这妖狐被捉拿归案。
首疾山下自发聚集了许多老百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都在翘首以盼这捉妖人。
此时,随着衙门官差一同下来的是一位身着黑袍的女子,面容普通,在她身边是个二十出头的俊美青年,那双桃花眼晃得周围小姑娘羞红了脸。
察觉周围骚动,青年人笑得更是肆意,那模样比挂在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几分。
女子快走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师父,还要去官府领赏钱,你不要走那么快啊!”男子冲她招手,端的玉树临风,一众目光立刻转移到她身上。
女子则一个眼神也无,只丢下一句话。
“我回去等你,莫要耽搁时间,一个时辰后动身。”
而后女子掐了个法诀,很快离开了首疾山,来到她和徒弟楚禹暂住的客栈。
这黑衣女子便是阅翎。
她快速打包好行李,坐在床上阖目打坐。
“师父,你要去哪里?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声童音响起,在偌大的房间颇有惊悚之感。
阅翎忍不住一抖,心中默念几声,却又放松下来。
她面前站着一位七八岁的小男孩,端的唇红齿白,小小年纪自有名士儒雅风采。
“越儿,你来了。一路可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伤?”阅翎殷勤道。
小男孩一脸严肃:“师父,侍奉师父是我的分内之事,为何师父屡屡要赶走狐越,可是我哪里不得师父欢心?”
阅翎看着他严肃的小脸,心中亦是十分无奈。
她这个狐妖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太过端方,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
顶着一张七八岁的孩童模样,却像个七八十的忠臣名相,动不动就要为她送终的嘴脸。
当初收养他本来存着为他找个生生世世的恋慕对象,好让他历劫后与他人再续前缘。可是几十年如一日,这孩子长到如今模样却再也不长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二人游历各处,过得还算不错。不过某一天,她被司命请去喝茶,因为她的出现严重影响了狐越的命运,令他顺风顺水,毫无劫难可言,这样下去,他上神之劫就不知何时能度过去了。
她是不大在乎的,但就怕被神君和瑶姬知道了追着打,她是想悄无声息顺其自然地退婚,而不是结仇。
如此一来,少不得要做些样子出来。司命建议她把狐越逐出师门,先苦情一把。
只是她不太忍心,小家伙是他看着长大,冰雪聪明,模样也玉雪可爱,眼睛闪闪发亮看着她,特别是一副幼童模样,逐出师门不就等于抛弃吗?
于是她教会他各种生存技能,并财宝相赠,让他自立门户。
他说无人侍奉师父,他孝心可鉴日月,不放心师父“孤苦伶仃漂泊一生”,锲而不舍地要为她养老送终。
她便又捡了个化形小妖兽,收作二徒弟,一二十年,楚禹便从幼童长成俊美青年。
再看看一把年纪却稚童模样的狐越,有种粮食被喂了狗的浪费。
她屡次三番找借口与他分开,他每一次在办完她交代的事后都会找到她。
“咳咳,越儿说得哪里话?师父就是让你跑了一趟西洲抓个作乱的凶兽,怎么能是抛弃你?你最得师父欢喜,怎么能这么冤枉师父?”她心中却在寻思,难道真要上演反目成仇,把他直截了当逐出师门?
“师父明明说会和师弟在原地等待。”他眼中浮起一层水光,双眸更显澄澈。
在这样的目光中,她更加艰难:“越儿,你也……也长大了,虽然外表如幼童,可是游历世间百年,你该去更广阔的天地有一番作为,师父能照顾好自己,再不济,还有楚禹。”
眼前孩童一撩衣袍,端端正正跪在她面前。
又来了。
“越儿不知道哪里让师父嫌弃,但一定是越儿的错。越儿甘愿受罚。”
“越儿你不必如此,快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每次都这样,她可以想象若是要把他逐出师门,他要对她长跪不起了。
她伸手拉他衣袖,狐越只是埋头不语,看不清神色,小小的身子越发显得可怜。
“师父,我就说这次不超过七天就会被师兄找到,你输了,这次的赏金全是我的了。”人未至声先闻,楚禹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比起狐越,楚禹更是让她头疼。
“楚禹,在我没动手前,把你的爪子从我头顶拿开。”
“师父就是小气,对着师兄总是一副笑脸,对我每次都是气急败坏。”
“拿开。”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打在楚禹动手动脚的爪子上,好在他并不在意,一个闪身避出去。
转头一看,他那无情无义的师父已经拉着他大师兄的衣袖轻轻扶起,一脸藏不住的怜爱。
不就是仗着长得小吗?
他摇身一变,变作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抬脸望着他师父。
阅翎额头青筋微跳。
二徒弟生性跳脱,行事张扬,随心所欲到极致,对于狐越她再纵容也心安理得,因为笃定他不会持宠而娇。
楚禹则欢脱的让人头疼。
随他吧!
她握紧狐越的小手,觉得他实在乖巧。
“越儿一路赶过来累坏了吧!既然你来了,咱们就在此处稍作休息,后日再出发。现在去吃些东西,昨日宴请,有一道菜十分好吃……”
声音渐行渐远,徒留后面的幼童气的双颊鼓鼓,只好又变回原身追了出去。
师父总是如此偏心。
这日,他们把首疾山下的城镇逛了一圈,各色小吃更是尝了一遍。
首疾山风光秀丽,山下更是繁华。
它地处南北要道,往来的商人途径此地,南北各色小吃特产几乎都可以在此处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