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他的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洛便不再压抑自己飞翔的脑洞，跟司夜一起经历了一次真正的地下陵墓大探险，而司夜也不愧是司夜，不管遇到怎样匪夷所思的机关奇兽与奇门险境，他始终都能想办法安全破解。
两人一路跨越了无数艰难险阻，最终穿过一条开满石蒜的幽冥之道，终于抵达了所信的目标。
“阿洛……”司夜看了看两旁陌生的红花，这不是属于五境的生物，那么只可能来自苏洛的潜意识，再想想这一路遇到的各种惊险莫名的奇术机关，饶是镇定如司夜，也忍不住想要无奈地揉揉身边人的小脑瓜了。
“你对普通的「墓冢」到底有什么误解……？”
“啊……这个也算是异世界的文化代沟吧！”苏洛心虚地挠了挠头，随后看向了前方闪烁着微光的地方。
“这里应该就是……菲妮丝老师的墓冢了吧？”
那被微光笼罩之地比起墓冢，倒是更像铭文炼金装置一类的小型设施，与周围诞生在苏洛潜意识中的地下陵墓场景显得格格不入，甚至也与整个精神之海的空间有着些微的别扭感——那是从现实中被沉入此处的实物之景。
司夜轻轻点头，冰蓝色的眼睛沉寂了些许，默默走到了那片装置之前，在导师的墓冢前半跪了下来。
说是墓冢，但上面没有任何与逝者身份相关的信息，只覆盖着无数艰难晦涩的铭文字符，让装置整体泛起了星空般细密的浅金色光点。
“老师……”
司夜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压抑自己心中翻腾的情绪，他再次睁眼看向了那些溢散在四周的光点，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坚毅的神色。
“很抱歉，我无法维持您留下的封印了。”
“您眼中所见的未来，为此付出生命使用禁术所见到的未来……我必须再确认一次。”
学士说完，躬身向老师的墓冢行礼，随后站起身来。
苏洛也走上前来，向泛着符文光点的墓冢行了礼，末了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同伴。
“已经做好准备了吗，司夜？”
学士也回望向了身侧的白发少女，微微动了动唇，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原想告诉苏洛，解开封印之后他或许不会再是司夜，也不是神代时期她所熟悉的「莱德」，但在看向那双翠绿眼瞳的一刻，司夜又忽然觉得不再有开口的必要。
他绝不会在苏洛跟前失去「自我」的，在魔君苏醒与沉睡的漫长轮回之中，那些描绘出他灵魂之焰的轮廓，所有鲜活而特殊的色彩，都来自眼前拥有纯白灵魂之焰的少女。
“……嗯。”
司夜默默颔首，抬手在空中写下了一串金色的铭文符式，符文如涟漪般颤动了一下，随即一丝一丝解构，之后轻轻落入了菲妮丝的墓冢之中。
仿佛落入沸油中的水滴，墓冢上的铭文符式骤然爆发，飓风般冲天而起，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空间。
诞生于潜意识中的景象在海量铭文字符的冲击下变得脆弱不堪，苏洛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地面寸寸裂开，所有的石桥、机关、遍布视野的血红石蒜全数在铭文飓风之中破碎，化为细小的尘埃随着金色的字符被卷入高空。
空间似乎被无限拉长，像是回到了最初进入「精神之海」时那不断下坠的深渊，上下两端都出现了莫名的巨大吸力，不断拉扯着裹杂一切的铭文飓风，一端无限下沉，而另一端被卷入高空。
苏洛被铭文飓风掀得天旋地转，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下方的引力剧烈吸住了，整个人开始疯狂加速下坠，她下意识地向前伸手，想要找到司夜，却与司夜同样朝她伸出的手擦指而过。
“阿洛——”
司夜的声音被铭文飓风吞没，只剩下模糊的音节落入苏洛耳中。
“司夜！——”
苏洛大喊了一声，眼见学士被上方的引力吸入，两人还维持着向对方伸出手的姿势，手腕上那道相连的「魂锁」在纷乱的铭文字符与石砾碎片中闪过一丝微光，又迅速湮没消失。
她感觉到意识正不受控制地被卷进身后巨大的旋涡，彻底陷入混乱的时空流之中。
……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洛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之中猛然回神，条件反射般打量起了周围的景象。
她正处在某个精致华丽的建筑之中，这里似乎是一条走廊，地面铺着厚实华美的手织地毯，两旁的墙壁由规整的寒晶石砖砌成，沿途都能见到环绕着铭文魔法环的照明光源，映照着挂在墙上的宏伟风景画。
画上是冰之境西尔湖畔的美景，而窗外也飘着不曾停歇的大雪，再加上寒晶石中充盈的水元素之力，不难判断出这里应该是位于北境的某位贵族的府邸。
苏洛放任自己的视线往前延伸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司夜解开菲妮丝老师留下的封印之后，两人被莫名出现的吸引力分开，落入了不同的空间之中。
所以理论上她应该还在「精神之海」里才对，灵魂之焰上连接的契约都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证明，然而这个空间却比她之前进入的区域要「真实」许多，她能感觉到天地之间活跃的元素精灵，视线中的每一寸景象都合规合理，与现实世界的五境没有任何区别。
发生变化的反倒是她自身，苏洛发现自己直接失去了「形体」，虽然意识非常清晰，却感觉不到她所熟悉的属于人类的身体。
此刻的她仿佛是凝聚在空间内的一团思绪，视线的范围也脱离了人眼的限制，可以同时看到前面与后面，甚至是整个走廊空间内的景象。
苏洛尝试着「移动」了一下自己，随后逐渐适应了这种意识悬在半空轻飘飘的感觉，她现在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全景摄像头，「视线」的感知虽然很宽广，却存在着某种范围限制，并且在调整适应的过程中她发现这个范围也并不是固定的。
刚刚她最远只能触及到走廊风景画的边缘，现在已经能看见之后的拐角了。
这说明她的意识在这个空间内所「依附」的核心，也是在不断变化的吗……？
苏洛皱了皱并不存在的眉头，试图理智分析眼下的情况。
拐角之后传来了一阵规律的脚步声，没过多久，苏洛就“看”到了让她视线范围发生变化的源头——
一个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正向着她走来，他有着塔尔族人标志性的冰蓝眼瞳与白皙皮肤，头发却是少见的纯黑色，发梢带了些微微的卷，看上去手感十分柔软。
少年穿着做工精良的衬衣与背带西装裤，领口与袖口都打理得一丝不苟，怀中抱着厚重的魔法典籍，神情古板的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他缓步穿过了苏洛的所在，走向长廊的末端的房间。
苏洛愣怔地望着他，直到少年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才蓦地意识到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是小时候的司夜啊……！
她的视线感知愣愣地追着五官容貌完全是缩小版学士的少年，一起进入了房间内。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苏洛知道自己很可能是在菲妮丝被解开的时空封印魔法之中，回到了过去的场景。
至于为什么「坐标」会落在这里，她猜测是因为「魂锁」的联系，证据就是这个时空的司夜成为了她所附着的「锚点」，她的感知范围会随着那个小少年的移动而发生变化，意识也只能停留在他的附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过去」……苏洛脑海中浮现出最后那忽然出现的诡异「引力」，司夜说过他是为了确认菲妮丝老师所见的「未来」而再次解开封印，如果司夜去往的上空是「未来」，那么她被吸入下沉的方向就只能通往「过去」了吧？
精神之海中的空间诡谲不定，苏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脱离这里的办法，更何况她对司夜的童年也充满了好奇，索性把视线感知跟了上去，打算看看进入房间的小少年要做什么。
她的感知漫过了厚重的橡木门，里面是一间格外宽敞的书房，四周都陈列着高大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老书籍，容量几乎算得上是个小型的图书馆。
司夜站在书房的一角，正踮着脚将手中的魔法典籍推回书架上，然后在旁边取下了另一本，就地靠着书架盘腿坐下，津津有味地打开了第一页。
那似乎是一本讲空灵纪时期大陆朝代变化的历史书，还是用古代渊文撰写的，苏洛勉强能认识，但随着司夜的视线读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头昏脑涨，分出心思去瞄书架上另外的内容了。
小时候的司夜已经颇有学者的风范，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待在书房里阅读那本晦涩的空灵纪历史书，安静地一言不发，只除了侍者进来送茶点的时候略略抬头示意。
这时候的贤者塔里还没有那么多的铭文炼金造物，苏洛的视线感知在书房周围飘了一圈，最后百无聊赖地回到了司夜跟前，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认真看书的小少年。
可惜没办法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感受一下那头黑发有多柔软啊……
苏洛略带惋惜地感慨了一声，越看小少年越觉得有趣。
虽然神情之间与对书籍知识的沉迷程度已经有了日后的影子，但现在的司夜还太稚嫩了，脸颊还有些肉肉的，偶尔读到不认识的部分会微微蹙眉，流露出些微懊恼的神情。
苏洛与司夜相遇之时他就已经是个成熟可靠的考古学士了，而洛德露西娅最初遇到莱德之际他也是以监护人与长辈的位置自居，因此苏洛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神情鲜活，流露出稚气一面的司夜，觉得新奇的同时……也觉得十分可爱。
如果能真正出现在这个时候的司夜面前，像他曾经教导自己一样告诉他那些知识就好了……眼前的小少年一定会带着些羞怯与敬佩，小声地叫她“姐姐”吧？
苏洛正沉浸在自己脑补的画面中无法自拔，这时候书房中突然传来一声铃响，司夜闻声抬头，随后放下了手中的历史书，站起身理了理衣装，缓步走出了书房。
苏洛看了看窗外染上了一层霞色的冰原，似乎已经到晚餐的时间了。
司夜的确走向了楼下的餐厅，看得出贤者塔内的物质条件十分优渥，不仅拥有堪比小型图书馆的书房，用餐的厅堂华丽的像是宴会厅，内部通体由昂贵的寒晶石打造，一张足以容纳二十人同时进食的长餐桌位于餐厅的中央，而侍者们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正一丝不苟地将餐具摆上桌。
苏洛注意到那些美食与餐具都是一个人的分量，侍者将一座小型魔法照明放在了桌面最上方的位置，今晚这张长桌上只会有一位用餐的人，那簇照亮桌面的光源轻轻摇晃了一下，在精致又华丽的二十人长桌上显得格外孤单萧瑟。
司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默默走上前，一个人系好餐巾坐了下来。
“米薇尔学士带舒亚少爷前往圣德拉戈羽学院去完成灵魂之焰的适应性检测，预计会在学院停留四到五日。”为首的侍者向黑发的小少年躬身行礼，汇报今日贤者塔中发生的要事。
这意味着未来的四五天中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用餐了。
司夜面色平静毫无波动，微微点了点头。
“知道了。”
这是苏洛来到这个时空，在他身边飘荡了大半天之后，第一次听到司夜开口说话。
少年眼中的情绪都被掩埋在了淡蓝的冰川之下，垂下目光用无可挑剔的礼仪与规整的姿势切割盘子里的肉排，苏洛心中蓦地被揪了一下，很想伸手抱抱他，却只有虚无的意识体穿过了少年柔软的黑发。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卡文debuff好像终于要结束了呜呜，争取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