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会救你的
广川王府。
姜瑶下马车时，下方伸出一双修长的手，她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君子奕见姜瑶没有拒绝，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一侧尖尖的虎牙，欢喜到像是新得了心爱物的男孩。
天真纯良，不见任何做作。
姜瑶看不懂了。
这是什么操作？
一个刚被夺了爵位的皇子，因为她的一次伸手就能开心到像个小孩子一样。
莫非此时的他真的心地纯良？
“六殿下。”
姜瑶见府门一关，立刻停下脚步，“请让奴婢逾矩一问。”她甩开六皇子的手，俯身跪地，“皇子要杀要罚，奴婢也绝无二话。”
“说吧。”君子奕依旧温柔的看着她，仿佛面前人当真是他此生挚爱，珍重到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今日是……”姜瑶一咬牙，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今日是巧合吗？”
君子奕噗嗤一声笑了。
“是与不是，你又待如何？”他亲自弯下腰，凑到姜瑶身前，“阿瑶，你还是心急了。”
他一边抓住姜瑶的小手，一边略带讽刺道：“陛下今日夺我爵位，幽禁我，如此贬斥惩罚对一个皇子还不够严厉吗？姜瑶，你又何必疑心是我设计？你身上又有何东西需要我费心去取？”
“先太子殿下是那般好的人物，若不是饮下禁酒，我怎么能国丧期间做出这种畜生行径？”
姜瑶顺势被他拉了起来。
君子奕收敛了笑意，静静的望着她。
“我母亲至死都是宫女，我父亲当年甚至不想认我，姜瑶，我不想我的孩子也这样，你便当我待你的好都是告慰亡母在天之灵。”
姜瑶对六皇子的生母有过耳闻。
听说当年有个小宫女承蒙陛下恩宠后，一夜有孕。
陛下厌恶她宫女的卑贱身份，不承认此事，最后还是闹到太后跟前，查了记档才认下了这个孩子。
认是勉强认下了，陛下一直没封宫女个位分，导致六皇子的生母只是卑微的奴婢。
这对封建时代来说，是对一个人出身最大的羞辱之一。
皇帝不待见六皇子，尽管有不少后妃想要收养他，也都被皇上一一拒绝。
一个无母的皇子在后宫过得自然不好，姜瑶本以为六皇子即便盛名在外，性子也不会好，不曾想，他待人倒是温润如玉。
就连她这么个害他夺爵的“罪人”都能得到善待。
姜瑶退后两步，福身行礼，“皇子大恩，奴婢不敢承受。”
“姜瑶。”六皇子再度喊她，“你是我长子的母亲，明白吗？”
“我不能给你尊荣，但我起码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死去。”六皇子目光骤然变得沉痛，透过姜瑶的脸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母亲言笑晏晏的模样。
“是我被陷害，是我蠢笨被算计，稚子何辜？你又何辜？多年前我的母亲何辜？”
那一夜电闪雷鸣，婴儿啼哭，深沉的黑暗里，无人侍候的宫殿里，女子死寂的面容被雷鸣照亮，不得瞑目。
君子奕握紧双拳。
他不会让自己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让另一个无辜的女子像母亲一般无声的死去。
君子奕闭上眼睛，任由一滴眼泪滑下。
“你……”
姜瑶无意听到这样一番话，她想了想，伸手拂去君子奕脸上的泪水。
字字句句，真情流露。
记忆中的原主没有父母，她幼时一入宫就被派去侍奉燕国送来当质子的萧启。
数年的陪伴让二人互生情愫，萧启允诺来日要娶她为妻。
数月前，萧启的父亲突然登基为帝，接回他这个嫡长子便成了重中之重。
她听萧启说，燕国为此吵的不可开交。
有人认为萧启多年为质，不应回国。
也有大臣认为萧启乃元后嫡长子，立嫡立长，没有理由任由太子流落在外。
萧启冷静的跟她分析过局势。
燕皇曾经为了夺嫡另娶妻子，他在燕国还有一位十岁的嫡亲弟弟。
继后母家势大，若是他们不同意他回国，萧启近期绝无可能回去。
尽管有着舆论支持的萧启，回去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回国这事一旦拖上几年，腾出手来的燕后母家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嫡长子一死，燕国的太子的就只能是他那个异母弟弟。
萧启不能任由自己客死异乡，死的不明不白，他想尽快回国，就只能取得燕国另一位权臣的信任。
取得权臣支持的代价是什么，原主没有问。
也是从那时起，萧启早出晚归，甚至去了乾清宫数次。
后来，他对原主说，自己快要回去了。
原主没有问为什么。
他其实早已经告诉了原主答案。
燕皇为了继位可以另娶贵女，为何他不可以？
燕皇年少时，无权无势，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皇子，正因如此，燕先皇才会选萧启来祁国为质。
一个妃妾生的庶子尚能得到权臣支持，何况萧启？
他是嫡长子，宗法、礼教都支持他，萧启只要不死，燕皇便不能立其余皇子为储。
二人有二人之间的默契。
原主曾经默认萧启娶妻，去燕国后大约是被琐事磨去了当初的坚信不疑，只盼着萧启实现诺言娶她为妻，为此多次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举动，也消耗了萧启对她的耐心。
只是不知原主若是还在，那日在神殿地牢中得知萧启真要娶她时，会是何反应？
欣喜？厌恶？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那个女孩已经死了，无人缅怀的死了。
“为什么要哭呢？”
姜瑶抬头看他，“哭又有何用呢？殿下以郡王位保我们母子，奴婢感恩在心，只是，陛下还是会杀我，对吗？”
女子站在君子奕面前，目光坚毅，丝毫不见悲意，平淡从容的吐出事关自己生死的话语。
一个宫女。
姜瑶此时只是一个宫女，天家之间的斗争无法参与，难道自己的生死也无从决定吗？
“我会救你的，阿瑶。”
君子奕轻笑一声，伸手去抚她的鬓发。
“我真的会救你的。”他似是怕姜瑶不信，再度重复了一遍。
姜瑶咬唇，没有吭声。
为此，六皇子又要舍弃什么？
她不愿欠他太多人情，欠的越多，越不好面对六皇子。
有时间就有机会。
她活下来了，还有近八月的时间自救。
这是她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