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乌鸦
查,当然要查,而且要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查。
昨日朝堂吵得不可方休,陈明一番大胆言论激起了不少派别之争。
当天夜里宫中又爆发了一场争吵。
小皇帝和摄政王好像对于淮南王之事产生分歧。摄政王梁衡坚持淮南王不安好心,虽然小皇帝在朝上对刘业之言大发雷霆,但为了反驳梁衡,坚定认为梁衡生性多疑,心思不纯,彻底与他划开楚河汉界。
大臣之间都传开了,说那皇上啊,终于受不了摄政王的摆布了,终于不做那提线木偶了,要站起来反抗了。
正统派与摄政王派又尖锐对立起来。现在局势发生改变,分成三方。除了一些老臣和亲淮南王派在小皇帝身边,剩下的大部分是摄政王一方的,可还有一小部分臣子不知是左顾右盼还是两袖清风,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了,既不属于正统派,也不属于摄政王、淮南王派,始终保持中立,静观朝事,并不表态。
这群人是属于梁朝的,并不是属于个人的。
昨日陈明既说明了那番话,许多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摄政王一方的,但是隔天上朝时又只字不提,仿佛不曾讲过一般。大家被他的态度搞糊涂了,仔细观察了几日,确信他是拿不定主意的第三方,这也正常,新人不都这样嘛,想当出头鸟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朝野上下心怀鬼胎,陈明深受皇帝重视,一上任便授其御史大夫之职。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弹劾淮南王的奏折便是这火。少年意气,朝廷百官瞧不上这个东西,不过,这个职位还是可以拉拢拉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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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义善最近很郁闷。
现在陈明跟上了锁的盒子似的,什么都不和她说,而且每天染上一身酒味上她这来,硬要赖在这不走,话也说不上两句。有时醒酒汤刚煮好端上来,陈明就已经趴在桌上睡香了,隔天若是要早朝,便又是早早离开,二人生疏不少。
原本赵义善是不知的,也不想掺和甚么朝事,不过她的好姐妹梁中礼好像知道不少内幕,最近几天跑她这跑的特勤快——主要是因为现在朝事紧张,自上次后,已经很久未曾见过陈致远了。
“阿善!”梁中礼来的急了些,宝枝被她遣在廊上。得到许可后,她端着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双臂撑在桌上休息了会子,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梁中礼的眼睛红红的,像是湿了翅膀的鸟儿那样无精打采,是哭过的样子,她道:“阿善……怎么办,我要被送去和亲了。”
赵义善一惊。
“父皇要是还在,他必是不愿送我和亲去的,但是父皇他已经……已经……”梁中礼说不下去了,她哽咽道:“阿善,你说我该怎么办?”
屋外像是有乌鸦的凄苦叫声似的,带来不详的象征。大阳天一下子暗淡下来,风刮着小窗,发出风的声音,好像即将大雨瓢泼。
许是义善臆想了,她被这乌鸦的声音吓到了。乌鸦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它该在坟头、荒冢与腐尸之间徘徊漫步,而不是降临在这儿。
事实证明这不是义善的臆想,因为梁中礼也听见了,街上忽然变得空荡荡的,行人们失了踪影,有雨飘进了屋里,落到了桌上。赵义善将窗子关上的时候,才意识到雨的降临。
“小姐!落雨了。”宝枝敲敲房门,声音清脆道。
“我晓得。”梁中礼将眼泪擦干,平着声线道。
“盛道一早出去了,也不知带伞没有?”义善道。
“他去哪了?”梁中礼认得那个一脸憨厚的小孩,当初知道她的身份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欲要磕头,嘴巴里呆呆念叨“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话,是个逗趣的。
义善摇摇头。
门外的宝枝却有主意,她道:“今儿个来的时候,我见着他了,小姐,我给他送伞去,行吗?”
梁中礼点头称好,宝枝就下去了。
宝枝走后,义善步入正题,她提壶再为长乐倒了热茶,轻声道:“是谁的主意?”
长乐一听,又红了眼眶,她咬牙切齿,冷道:“是那梁政的主意!”
赵义善是有听过梁政的名姓的,淮南王梁政,最近朝野讨论的火热。她反应过来,这淮南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你说是淮南王的主意,意思是他上京来了?”
送走梁中礼后,赵义善才缓过神来。
淮南王已经进京了。
她要仔细问问阿明才好。
正欲抬步转身回旅店,义善眼神忽地一闪,就看见旅店墙角边黑漆漆的小小一团黑影,也许是大雨驱走了乌鸦,使它们离开了它的尸体。
那是一只野猫的尸体。
义善前几天还见过它在流浪儿的手中露着肚皮悠闲躺着——前几天它还是有家的。
天已经黯下来了,隐隐约约能看见月亮淡淡的痕迹。
赵义善垂眸,收回目光,还是转身进了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