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紧张

    乡试要进行的时间很长，整整九天六夜。赵义善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是经常有考生意外死亡，又听说考场简陋非常，夜晚入睡更是连腿都伸不直。

    因天气炎热而中暑昏倒者有之，因食物变质而中毒昏迷者有之，更有甚者，一朝不慎，还可能被考场里的毒蛇咬死！

    陈明才半大的少年，哪里经受得住啊？！

    这可把我们赵小姐担心得不行，病急乱投医，到处去询问有关乡试考场的问题，来来回回不外乎吃、穿、住，一个人在那里思考对策，辗转反侧多日，如何也想不出个法子来，倒是自己熬红了眼。

    陈明倒是无所谓，风轻云淡道：“我既年幼，你也知我不比他人身长，夜晚入睡也方便些。”

    考试前的那个夜晚，他们早早歇息了，熄灯前也算秉烛夜谈了一番。

    “阿明，你才十四岁，往后机会还有许多，明日乡试，尽力即可，万万不可强撑着，知道么？”

    平日里，陈明和赵义善是分开睡的，谁知今日陈明非要和义善躺在一张铺子上才肯睡，她只当他是弟弟，不过耍些孩子气，便依了他。

    虽然看起来无所谓，但是，还是有些紧张吧？

    确实有点紧张。陈明心想，倒不是因为考试。

    他们中间用卷成柱状的棉被阻隔。

    身侧的姑娘还在唠叨考试的事情，但是陈明只在意那阵阵入鼻的香气。

    这是瑞脑香罢。

    薄雾浓云隐藏着瑞兽和云纹。

    香兽自口中吐出段段浮云，一时间群山朦胧，众兽浮动。

    原本是想离阿姐近些，这下反而成了折磨。

    “阿明？阿明！你在听吗？”

    赵义善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怕陈明已经入睡，但又想嘱咐些什么。她没有血缘意义上的兄弟姐妹，这一次乡试，不仅对于陈明，而且对赵义善来说都十分新奇。

    陈明“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他甚至贴近中间的棉被，试图更加贴近赵义善身边。

    其实对于陈明来说，他还是不甚清楚自己对于阿姐的情感。一开始，只是好奇心作祟，平白无故把人家扯进陈家来，又不由分说的认她作姐姐，半点没问过赵义善的意见。只是想把这个落寞又孤单的金丝雀收入笼中，看她为他献舞。

    后来又是占有欲作祟，看不得他人对她动手动脚，看不得她对别人展眉而笑，只想要她看着他，谁也别管，只作他一个人的阿姐好了。

    如果赵家没破这只是打个比方，对，打个比方而已，陈明心想。

    如果赵家依旧是那个距离皇帝最近的辅国大将军之赵家，他真的有机会认识赵义善吗？他真的有机会离她这样近吗？

    权力？金钱？职位？

    不会的。

    她只会傻傻的听从赵将军的安排，到年纪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吧？

    或许是梁衡？或许是其他世家贵族？

    这张脸，无论怎样都会有数不尽的男人自报家门吧？

    陈明神色不变，忽闪的烛火使他的脸忽明忽暗，在光明和黑暗中来回交换。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是一种名为嫉妒的火焰，随着时间越烧越旺，它产生于爱，但不仅仅产生于爱，他的嫉妒超于常人，也将将他的爱人灼伤。

    “阿明，那阿姐最后祝你明日乡试顺利。我将蜡烛吹熄了？晚安。”

    赵义善刚直起身子就被先一步起身的陈明推了回去。

    陈明越界了。

    他的手撑在赵义善的两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像是某种犬科动物黑葡萄似的眼珠。

    赵义善不明所以，手掌微微渗出了汗。

    好香。

    刚才若隐若现的香味这次源源不断的传进陈明的鼻腔中，刺激着他的神经。

    在赵义善即将发火之前，陈明支起身子离开了她，跪坐在一旁，垂着头，看不清情绪，只是声音低落道：“阿姐。我想我是有点紧张了。”

    被这一岔开，赵义善的怒气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她替他紧张，不过这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会增加阿明的压力的。

    所以她轻轻拍着陈明的脊背，耐心的再重复着刚才的话。

    “我没事了，阿姐，”陈明抬起头来，朝赵义善弯弯眉眼，很乖的样子，他道：“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得了解元，你就满足我一个愿望，好吗？我有点紧张，这样我就有动力了。”

    赵义善当然说好，笑着答应了。

    门当户对？

    当然了。

    陈明闭了闭眼，掩下心中的算盘。

    他当然要拿下第一。不仅如此，他还要要站到皇帝之下，百官之上的那个位置。

    “阿姐，你先睡吧，我来熄灯。”

    ——夜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