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夜袭
北疆过年了，沈泽也攻下了可汗王庭。
他带着一路缴获的战利品，还有一众俘虏，回到了北疆，但他并没有回朔州，而是去了唐州，镇守北疆的另一座重镇。
此刻的唐州，并没有因为新年而喜气洋洋，相反，街上的百姓一脸凝重，巡逻的士兵比往常多了一倍，因为沈泽突袭匈奴，木顿猛攻朔州，所有人都在防着，防着其他人趁虚而入，新年的气氛，被烽火狼烟彻底吹散。
唐州守将乔释，也是沈阙的老部下，看到沈泽的战绩，乐得合不拢嘴，急忙把他迎进了总兵府。
“世子爷，您这次可立了大功了，属下都听说了，这次横扫匈奴，可是彻底让那帮蛮子安稳了！”这一次沈泽的突然行动，不仅匈奴措手不及，北疆的所有将领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提心吊胆，就怕沈泽败了。沈家的独苗苗要是出事了，他们几个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泽喝了口茶，也没有多客套，“你手里有多少兵马？”
“八万。”
“给我五万，你带着一万人，到葫芦口埋伏。”
“世子，这……没有兵符，您不能调这么多啊。”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要是不想让木顿跑了，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做！”
“可是这……”
“我舅舅是皇帝，我娘是公主，出了事我担着，你怕什么？只管做，本世子这半个月的心血要是泡汤了，第一个砍的就是你！”
“是！”乔释知道沈泽的脾气，要是平时他还能跟一众叔叔伯伯撒个娇什么的，真要打仗了，他敢给沈阙甩脸色。
沈泽没有休息多久，直接调了五万兵马，轻装简行，向朔州奔袭而去。
他迟到了，整整五天，错过了新年。
谢止，活下去，以后，我每个新年都和你一起过，求你，活下去！
他不敢去想朔州城的场景，更不敢再往深处想，他怕他迟到了，谢止真的会离他而去。
————
新年来临的前一夜，谢止把所有的事情交给梁语，跑回来镇北侯府，拿出自己藏瓷娃娃的盒子。两个小孩还是那么可爱憨厚，只是旁边还放着一盏小小的花灯。
谢止眼眶突然红了，拿出那盏粗糙的花灯，捧在手心，花灯下还有一张纸条。
“第一次做花灯，做得有点丑，本来想给你做孔明灯的，但是不会做。过年的时候，就把灯放了，许愿。”
“傻子！”谢止哭着哭着就笑了，“我还能许什么愿？不就是许你这个傻子能平安回来吗？”
他待的时间不是很长，把盒子重新放好，又急匆匆的回到城墙上，指挥战斗。
或许是听到了可汗王庭被袭击的消息，木顿彻底疯魔，发了疯的攻打着朔州城，在城墙下燃起熊熊大火，甚至有好几次让匈奴人攻上了城墙。
而谢止，也拿出了所有的家底，滚石，檑木，能用的都用上了。到最后，大雪也掩盖不住那成强上斑驳的血迹。
城墙下，尸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木顿本来想踩着那些尸体登上城墙，可是被梁语及时发现，急忙带人出城将那些尸体烧了。也幸亏是冬天，若是夏天，尸体腐烂，随之而来的就是瘟疫了。
“第几天了？”谢止沙哑着嗓音，手指摸着城墙上的十七道刻痕。半月之期已到，沈泽依然没有消息，只能从木顿的行动和匈奴士兵的反应中看出来，他成功了。
梁语道：“第十八天了，世子会来吗？”
“他会来的，这里是他的家，我在这里，他一定会来，一定会！”谢止又在那十七道刻痕下重新刻了一刀。
“只要守着，他一定会来！”
没有什么是比杳无音信的等待更痛苦的了，而且这样的等待还面临着死亡。他相信沈泽会回来，可是他怕沈泽回来的时候，他却死了。
战鼓擂起，又一轮的抵抗开始。
喊杀声响彻天际，谢止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透露着沉着冷静，无情而饱含杀气的眼神注视着冲锋的人。
打了半个月，双方损失惨重，谁都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想将对面的人彻底消灭干净。谁都不想在胜利前夕放弃，只能拼死一搏。
大雪再也掩盖不住鲜血，甚至让朔州城下的土地变成了一片血海，血海中，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味道，却充满了破碎而凄惨的美感。
战役持续到下午才停止，谢止无力的倒下，靠着城墙，看着旁边来来往往的军营，抬手制止了要抬他的士兵。
“我没事，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就好，去救别人吧。”
等周边再无一人时，谢止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骗子！混蛋！说好了半个月，你要再不来，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想在看看你啊！”
低声的啜泣，回荡在冷漠空荡的角落里。谢止望着澄净的天空，万里无云，是深邃而苍茫的蓝，他真的撑不下去了，真的好累，好想睡觉，睡好长好长时间。
“阿泽，我会等你回来，你别让我等太久。”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在遮挡风雪的角落里假寐，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他的小老虎马不停蹄的朝他赶来，笑着向他伸出手，“阿止，我回来了。”
他身后，是千军万马，他们的前方，是一片祥和的土地。春风吹化了冰雪，他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了。
谢止微笑着把手伸过去，可是等触碰到他的时候，一切却烟消云散。
“阿泽！”他从梦中惊醒，周围是刺骨的寒风，他心心念念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谢大人，您太累了，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梁语给他披上披风，低声劝道：“您现在这样，只会让将士们更加担心，您的身体情况，也是军心稳定的一部分。”
“我要是走了，这里只能有你看着了，”谢止平静的看着他，“阿泽之所以能这么快的灭了那些部族，就是因为木顿把整个匈奴以及其他国家的军队集中到了一起，你一个人，要是撑不住，你的人头担不起代价。”
“大人……”梁语还想再劝，却被谢止打断了。
“扶我起来，我还能撑住，匈奴一日不退，我一日不下城墙。”撑不住，就用命撑。
“我们还有多少人？”
“六万左右。”
“箭矢呢？”
“这些天都没有用，够五轮箭阵了。”
“对面的伤亡统计出来吗？”
“估摸着损失了将近一半人。”
“一半人？”谢止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他，“木顿不是傻子，怎么会损失十万人？”
“除了死在战场上的，还有跑掉的，”梁语看谢止怀疑的眼神，解释道：“自从木顿用匈奴百姓当肉盾之后，跑掉了三四万人。”
“这就行了，被打了这么久，是该狠狠打回去了，”谢止眼中精光大闪，“给我准备五百骑兵，今夜我要夜袭敌营。”
梁语不同意：“大人，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如今匈奴人心浮动，攻城接连失利，正是反击的最好时候。”
入夜，匈奴大帐里，木顿脸上一片阴云，“传令下去，要是再敢有人逃跑，本王就算是千里追击，也要把他斩于马下！”
“单于，如今可汗王庭已经被攻占，那些人害怕，所以才逃跑的。”
“如此胆小怯懦，枉为草原儿郎！不用求情，抓到逃跑的，就给我杀！！”
手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神色都不一样，可汗王庭已经被攻占，就算最后真的攻下了朔州，可他们也一定会被大周的兵马剿灭，又能得到什么？
“明日一早，发起总攻，不论如何，要拿下朔州！”木顿下了最后通牒。
出去的将领各怀鬼胎，如今北疆是沈泽管着，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匈奴人，要是逃跑，木顿也会杀了他们，但相比前者来说，后者活下来的几率会大一些。
正当他们胡思乱想时，前方喊杀声打起，一片火光。
“怎么回事？”
刚刚入睡的士兵睡眼朦胧，只有几个巡逻的队伍在营地无措的乱跑。
“敌袭！敌袭！”
刚爬出营帐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柄锋利的剑隔断了喉咙。
为首的谢止，一身黑衣玄甲，与夜色融为一体，带着五百骑兵，见人就砍。马声嘶鸣，人们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已经失去了呼吸。
“怎么回事？！”木顿从营帐中出来，看到四起的火光，心中却一片山崩地裂。他们怎么敢在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偷袭？
“大王！他们人太多了！快撤吧！”一个亲兵冲过来拉住他，就要往后撤。
木顿却一把推开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大喊道：“儿郎们！他们只有五百人！杀了他们！我们就胜利了！！”
谢止眼神一凛，这木顿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居然一眼就看出他到底带了多少人。
他大喝一声：“木顿！本将军带了多少人，可没告诉你，你真以为我只有五百人吗？！”
木顿的一席话，让惊慌失措的匈奴人重新聚拢在一起，纷纷与北疆军鏖战起来，谢止借着掩护，拉弓搭箭，一箭射向木顿。
“杀了木顿！”他大声下令，打马冲在了最前面，硬生生的从重重包围中撕开一道口子。
一队人马，就在那条口子中来回穿梭，他们视死如归，反而震慑了不少匈奴人，口子越撕越大，五百人，就这样在匈奴大营里横冲直撞，杀得人仰马翻。
忽然，一根羽箭射来，谢止侧身一躲，避开了心口，可是那根羽箭，射穿了他的臂膀。
木顿狂妄大笑：“谢止，本王还你一箭！”
“撤！”谢止低声命令，却在下一刻，生生把箭从自己身体里□□，顿时血流如注，他疼的倒吸凉气，浑身颤抖，努力压制住语气中的颤抖，报之一笑：“木顿，你射术不怎么样啊，射着小爷的脚指头了！”
“哈哈哈！”他身后的士兵大笑起来。
“小爷今天晚饭还没吃呢，就不陪你玩了！”他大手一挥，趁着木顿分神，用最快的速度朝门口杀过去。
乱做一团的匈奴士兵，只觉得一阵风在他们脸上刮过，就看到大周的兵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