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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章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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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下起了雪。

    大雪来得毫无预兆,一夜间,皇城白雪皑皑。

    清晨,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很豪华,镶金嵌银,说明了坐在里面的人身份贵重。而他的身份也确实贵重,西北第一望族,郑家家主,郑虎矢。

    马车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车辙印,消失在了长街尽头。京城下了雪,街上也没有几个人,就算偶尔有百姓走过,看到那辆马车也匆匆避开,生怕得罪权贵。

    街边的茶摊上,也没有几个人,就连茶博士也缩在屋里,只有坐在外面喝茶的两人,两个中年人,一个少年人。

    王鑫嘴里哈着气,不住的搓手,对面前的两人说:“好好的,怎么来京城了呢?”

    何年饮了一口热茶,“你说郑虎矢啊?这才奇怪,还没过年呢,他倒是提前来看妹夫了。”

    墨汜不语,看两人碗里的茶喝完了,又给他们添茶。

    王鑫白了何年一眼,“我是说你们两个,一个是南川州的知府,一个是被发配的王府庶子,淮王府里的那个母老虎,知道吗?”

    墨汜接过话:“王叔叔,我们这次是悄悄进京的,他们不知道。”

    何年不动声色的吹了吹茶叶,说:“如今匈奴和羯族那边闹得正欢,郑虎矢进京,绝对没好事。”

    王鑫点点头:“对啊,我看着这几天京城的戒备越来越严了,估计快了。”

    “房戈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西北的虎卫军已经离开西北,往京城方向赶来。”

    王鑫诧异道:“房戈不是去了岭南吗?怎么在西北?”

    “他自己要求的,说等把西北那群人收拾了,再去岭南。”何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说起来,咱三个,也就房戈这家伙最可怕,不仅疯,还聪明。”

    王鑫,何年,房戈是科举同年,和柳进几人是同一届考生,三个人成绩也不差,只是当时的一甲光芒太盛,反倒显得其他人黯淡无光。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王鑫拢紧了身上的貂裘,“这家伙无牵无挂,儿子又争气,自然不怕死。”

    “有他在西北,估计皇上也放心。”何年看街上人越来越多,起身朝王鑫告辞,“行了,你如今管着京兆衙门,事情肯定多,我们也不打扰了,先走了。”

    王鑫目送两人离开,重重的叹息,这师徒两个,也不容易啊,刚要走的时候,茶博士突然上来扯住他,“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他们没给吗?”

    “那二位说是您请客。”

    “混蛋!”王鑫恨恨的往桌上扔了一块碎银,刚才的同情被风吹得一干二净,明明是要请他喝茶,到头来还得自己掏钱,真仗着他官大就可劲儿坑。

    何年带着墨汜一路到了理亲王府,望着那大门,一时间百感交集。

    “师父,怎么了?”

    何年冷笑:“想到了一些事而已,当年他为了自保,亲自把我从这个门里送了出去,十几年前又让我再次从这个门里进去,我没进,一直到现在。”

    门开了,理亲王定定的站在门口,圆胖的身体已经染上了岁月的沧桑,脊背也微微隆起,三十多年了,他已经老了。

    理亲王动了动嘴唇,只说出三个字:“回来了?”

    “回来了,”何年长叹一声,拉着墨汜进了府,“来京城办点事。”

    “什么事?”

    “一来,是淮王那边要动手了,二来,也是为了墨衍。”

    “墨衍在茹太嫔那里挺好的。”

    “他是我儿子。”

    理亲王脚下一滑,扶着身旁的栏杆才没有让自己摔倒,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起身,继续带着他往里走去,“怪不得。”

    父子两个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聊了一路,没有多亲近,两个人之间满是疏远与冷漠。

    墨汜默默的跟在何年后面,神情平淡。曾经母亲活着的时候,念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她告诉他,那个人,是她活下来的希望。

    九岁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了何年,他抱着自己的母亲,一言不发的走进那个破旧的房子,过了很久才出来。四周鲜血满地,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无助又迷茫。

    他在院子里坐了一夜,远方晨曦起时,何年才从屋子里出来,他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眼神很复杂,墨汜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当时是想杀了自己的。所有的想法,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我会再回来的。”他留下这一句就离开了。

    何年的确回来过,那是墨衍出生的那一天,母亲死了,他恐惧的把刚出生的墨衍抱在怀里,躲在角落里,小孩子刚出生,连口奶水都没喝,哭个不停。他跪在母亲的棺木前,那一刻,他真的想躺在她身旁。

    他在灵堂跪到深夜,墨衍也哭累了,在他幼小的怀里睡着,何年走了进来,从他怀里抱过墨衍,他还想反抗,何年却说:“我不会伤害他。”

    他抱起墨衍,往他嘴里塞了一小块奶片,小孩无意识的嗦起来,墨汜看得很清楚,他对自己刚出生的弟弟笑了。

    何年并没有抱多久,就把墨衍还给了他,反而去揭开母亲的棺木,把那具瘦弱的尸体抱了出来,何年对他说:“我带她去安葬,你照顾好你弟弟。”

    墨汜没有阻拦,他也阻拦不了,他明白,母亲死也不愿意见父亲一面。

    三个月后,何年来了,只是都是偷偷的来,自己在淮王府后门的狗洞前等他。

    有时候何年会给他一些书让他读,会问他弟弟的近况,会给他一些钱和衣服,三年里,那个洞成了两人唯一的沟通方式。

    墨汜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带弟弟走,何年只说:“要是带他走了,你爹查起来,你也逃不掉。”

    所以,师父是不想让他有危险,所以才把小衍留在自己身边吗?

    年幼的墨汜不懂,但是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关心他的安危。

    后来,墨汜大一点的时候,何年也要去外地上任了,临走时,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墨汜。

    理亲王没想到,自己帮的那个小孩居然是自己的亲孙子,窝囊了几十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很好的,比起自己早早死去的兄弟,他还见过自己的孙子。

    “墨衍是个好孩子……”理亲王和何年没有太多交集,唯一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就是那点可怜的血缘关系了。

    何年只是定定的坐在他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不想说就别说了,你说的也没错,我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丈夫。”当年他为了活下去,谎称自己的儿子夭折,把孩子送了出去,让太上皇以为自己后继无人,彻底放下了杀自己的心思,可是自己的王妃也因为这件事急火攻心,撒手人寰。

    “我们半斤对八两,我也不配做父亲,更不配做丈夫。”他连一个名分都不能给崔明月,至今为止,崔明月的墓碑上只是孤零零的刻着他的名字,“妻”这个字,他真的不配为她刻上去。

    “郑虎矢已经进京了,他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万兵马,而且西北的虎卫军也在赶来。”何年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有办法,保护墨衍吗?”

    “我孙子,自然是有办法保护的,”理亲王低头喝茶,掩去眼底的悲哀与自责,“还有呢?一并说了吧。”

    “事成之后,我就要辞官了,带着孩子回南川州,多余的事你也不用做了,我知道你什么秉性。”毕竟为了活下去,把自己亲儿子送人,十几年不闻不问,何年对他也没抱有多大希望。

    理亲王面色讪讪,嘴唇发白,“你这次,不住王府了吗?”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希望,渴望何年能待在自己身边,可是他还是失望了。

    “不住了,来就是和你说一声,若你还惦念那点血脉,就帮我看好墨衍,”何年面前的茶已经凉了,他起身,“我先走了,以后要是有事,就让人给王鑫传个信。”

    说完,他带着墨汜离开了。

    理亲王看着两个背影,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哭了很久,又大笑起来,可是笑声犹为悲凉。

    蹉跎一生,有子无父命,自己的孙子也不能护好,只能夹起尾巴,在那些虎豹豺狼中小心游走,就是为了活下去,现在是活得好好的了,可是这有意思吗?

    他不知道何年这三十多年来是怎么过的,只知道,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身上没有少年人该有的傲气与朝气,只是冷冰冰的坐在角落里,也不与人交流,如同一只刺猬,排斥着周围的一切。

    后来他不忍心,想让何年回理亲王府,可是得到的却是他不屑的笑容,“十几年我都一个人过来了,现在还要你的帮助?”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一直堵着一口气,理亲王把他送到偏远的苦寒之地,他长到五岁时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里憋着股怨气,便随着自己养父母到江南生活,彻底断了和理亲王府的联系。

    后来养父母去世,他独自求学,什么苦都吃过,饱经世事沧桑,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认这个父亲,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和他父亲是一类人。

    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抛妻弃子,一样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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