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此心不改
北疆，沈泽心绪如一团乱麻，满心惆怅。
他想去找谢止，可是那一日他挑明心意之后，仿佛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冷冰冰的，也不和他说话，就算是到了北疆，也是处理自己的本职工作，和他保持距离，对他也是不冷不热，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沈泽还是下定决心去找谢止，反正自己又不讨厌他，被亲了一口也没什么，谢止要是还再生自己的气，大不了再让他亲几下就是了。
军营里有专门处理军务的地方，沈泽轻车熟路的走过去，忽然听到帐篷里有人议论谢止。
“我赌三坛子酒，那谢文书肯定在北疆军营里待过！”
“切！老马你真是喝醉了，谢文书他爹可是丞相，那个丞相会舍得自己的儿子在咱这地方受苦？”
“就是，那谢文书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那种娇娃娃，怎么可能在军营待过？”
“哎呀，你们新来的不知道，老子在北疆待了二十年了，前几年就领着一个新兵，那个新兵和谢文书长得一模一样，作战勇敢，还经常向我打听世子，后来就待了一年走了，连军文册里都没有他的名字。”
“你说的这么玄乎啊？那你说，这谢文书千里迢迢的跑到北疆，到底为什么？谁信啊？”
“就是啊，不会是长得像吧？”
还不等老马说话，沈泽掀开帘子冲了进去，帐篷里的人立刻噤声，“世子。”
“老马和我出来！”
沈泽拉着老马走到一片空地是，“你刚才说，谢止来过北疆，还在军营里当过兵，是不是真的？”
老马肯定的点点头，“世子，这事儿我真的敢确定，我前几天还见了谢文书，他见了我也很惊慌，还说不要把认识他的事说出去。”
沈泽无神的喃喃自语，“他真的来过？在军营里待过一年？”
“是啊，那时候他经常和我打听世子的事，我还以为，他崇拜世子呢。”
“他来军营，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三年前吧，那时候，世子你才十五岁呢。”
渐渐的，谢止和他记忆里那个影子逐渐融合，他摆摆手，让老马回去，像一只战败了的狼，去了饮马河边。
谢止是不是早就认识他？为什么要骗他？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沈泽失魂落魄的坐在河边，看着河水涛涛，那时候，谢止就在饮马河畔烧鸡。
这个时候，北疆的风是很冷的，浮躁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仔细梳理了一遍自己从北疆到京城的经历，每个人的出现都有原因，只有谢止，从一开始，就毫无征兆，毫无原因的出现在他的世界。
从一开始的戒备，到之后的信任，再到后来无话不谈，再到最后的倾心以待，他都忘了，谢止靠近他的真正原因，他还不知道，或者，他靠近他的真正原因，是喜欢他。
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沈泽自认，他除了会打仗，没任何优点，谢止气度翩翩，清峻如风，是屹立在枝头的玉兰花，为什么会喜欢他？
“阿泽！”谢止对我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气转凉，他身上也披了一件披风，就算是来了北疆这种寒冷之地，他也依然不该贵公子的脾性，白色的披风，上面绣着银线，在夕晖下熠熠闪光。风扬起他的发丝，掀起他的衣袍，恍若谪仙临世。可是隐隐约约间，沈泽似乎能从他眼中看到泪光。
他站在远处，没有过去，夕阳照在两人中间，沈泽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落日余晖，在青黄不接的草地上镀了一层金色，也照亮了谢止的侧颜。他清冷俊美的脸，因为一道夕阳，变得半明半昧。
“你在河边坐了一天了，有什么心事吗？”
沈泽鼻子哼了一声，赌气道：“你来做什么？你不是不愿意见我吗？”
谢止眼中的晦暗与晚霞相映，他面不改色道，“你是将军，如今北疆的天气也凉了，晚上更是冷，若是冻坏了，也是朔州军的损失。”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沈泽还在生气，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来过北疆？”
谢止披风下的手突然握紧，阿泽知道了？他迟钝的点了点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只有在表面维持着刚才的冷静。
“来北疆是为了什么？”
谢止不答。
“为什么又走了？”
谢止还不回答。
沈泽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贴近他的脸，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
“你来北疆，是为了我，对吗？”沈泽抓着他的肩膀，声音颤抖着问他。
“我在京城的那个朋友，也是你，对吗？”
谢止眼眶中蓄满泪水，他别过头，不愿意面对。
“为什么我会离开京城？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和我说？为什么要瞒着我？”沈泽发了疯一样的质问他，旷野上，还能听到他的回声。
沈泽哭红了眼，哽咽道：“你喜欢我，一步步靠近我，如今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一直都很喜欢，”谢止一把擦干净眼眶的泪水，“可是你太耀眼了，让我觉得不配。”
他看着恍惚的沈泽，苦笑道：“你是北疆战神，受万人敬仰，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京城贵公子，和你不一样，我所有荣耀和地位都是依靠自己的家族得来的，虚有其表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沈泽摇着头，谢止不是虚有其表，他比自己强啊。
“我来北疆当兵，的确是为了你，我想立军功，想一步步高升，走到你旁边，和你变得一样耀眼，”谢止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憧憬与美好，可他话锋一转，“只是我只有一年时间，我要在一年之内走到你身边，要是做不到，就要原路返回京城。这是我和父亲赌约，一年后，你还是那个耀眼的战神，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我输了，要离开你了。”
“所以你便离开了北疆？”沈泽不可置信，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不知道，我在战场上看到你了，我去找你，可是那时候你已经走了，你当时，当时要是再多留一会儿，我就能见到你了，为什么？为什么？”
谢止倒是看淡了，“有什么用呢？我用尽全力靠近你，可是我在最后一步失败了，所以便重整旗鼓，和你重新开始。”
“你这么喜欢我，是因为小时候吗？”
“是，那时候，你很可爱，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我从那时起，就喜欢你了，可是你把我忘了，又离开了我，我等了八年，又一次去靠近你，还是失败了。”
他像是在讲故事，可是故事的主角是他们两个，沈泽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自己是那戏文里说的负心汉。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我不想借着过去相识这个理由，让你因为愧疚对和我在一起，我想你因为喜欢我，而和我在一起。”谢止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阿泽，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就算到最后，你真的对我没有那种感觉，也别让我离你太远，好吗？”
沈泽怔怔的望着他的脸，因为说话比较急，还微微喘着粗气，可是他的眼神格外真挚，像被风吹散了雾气的湖面，格外清澈透亮。
“不用这么快回答我，阿泽，你试一试，试着接受我的感情，我不会伤害你的。”
沈泽还是摇了摇头，如今话都说开，他对谢止的感情也已经明朗，或许，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了吧？一往情深算不上，但情不知所起是真的。
谢止见他摇头，颓败的松开他的手，装得满不在乎，“没关系，余生还很长，我每天跟你告白一次，你总有一天会答应我的。”
他转身离开，沈泽望着他的背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从背后抱住他。
他能明确感觉到谢止紧绷的身体，放在他腹部的双手也被他回握，沈泽小声说：“你别说话，听我说。”
谢止不动了，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一句话也不说，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像是一个灵魂，在等待着天神的审判。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只是不知道有多喜欢。”
“谢止，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等你真正靠近我的时候，你会发现，我不适合做你的爱人。”
他松开谢止，掰过他的肩膀，和他对视，认真的说道：“我能给你的很少，我是大周的将军，我的生命，会给我的国家，我的忠诚，会给我守护的百姓，我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甚至，你微不足道。”
谢止嘴唇颤抖着，最终还是低低的说出一句话，“这就够了。”只要你爱我，这就够了。
沈泽却说：“爱情如果没有生命和忠诚的支持，就是一纸空文，可我的生命与忠诚，不属于你一个人，给你的，只是如白纸一般的爱，上面没有任何承诺。”
感觉到谢止握着他的手一紧，沈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谢止，我喜欢你，可唯一能给你的承诺，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剩下的，那些安稳，幸福，永不分离的诺言，我没法做到。”因为他是战士，他的归宿，必定在战场。
“就这样，你还是会喜欢我吗？”
“此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