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上元灯会
除夕夜过后，景瑞醒了酒，但前一夜昕月舞剑时曼妙的身影、明亮的笑颜、清澈的双眸，始终在他脑海内挥之不去。
烟火之下，他搂住她时，寒夜中紧紧依偎的温度，和那紧张又兴奋的情绪，也犹记在他心间。
他终于明白，他已深深爱上了这位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他从不曾疑心她的身份，他相信他们的缘分是命中注定，但他此时却不敢确定昕月是否也如他一般倾心于他。
景瑞从未有过感情相关的经验，不知该如何得到心爱女子的芳心，只得徐徐图之，不敢操之过急，怕吓跑了昕月。
若是昕月知道此时景瑞心里这些犹豫不决的想法，估计会说：“别徐徐图之了，快来表明心意吧。”
可惜仙族偏偏自诩清高，从不钻研妖族才擅长的读心之术，昕月自然也没机会学。
二人如往常一般相处，只是彼此之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
转眼已至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若说上元节最让人期待的，便是上元灯会了。
上元灯会是人间最热闹的灯会，昕月过去下山机会不多，后来的十五年也无心于此，自是没参加过，对此次灯会十分向往，景瑞便带着昕月和陆丞文武双全等人一起逛灯会。
西凉王景瑞在这姑臧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深受百姓爱戴，上到八十岁老叟，下到三岁幼童，都知西凉王的威名，更是很多人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他们在灯会上走这一路，总能遇到百姓跟景瑞问好的。
甚至有些百姓不知王爷是否婚配，见到此时王爷身边有一年轻貌美女子，与王爷并排走着，便会说句：“王爷好！王妃好！”
这句“王妃”自是让昕月的心里乐开了花，倒是刚刚明白自己心意的景瑞有一丝害羞，幸好天黑无人能发现。
唯独蒋双蒋全年纪小，或者说是脑子笨。
“我们啥时候有王妃了？”
“对啊，我怎么不知道。”
其他人见这两个人实在太傻了，也懒得搭理他们。
蒋文的眼里只有他家王爷一人，看到百姓对王爷如此爱戴，十分开心。
“凉州在王爷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瞧，这就歌颂上了。
“是呀，不像其他州那些贪官□□，百姓日子过得那么苦。”
“我们王爷最英明神武了，比远在梁安的某位强多了！”
蒋双和蒋全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们大哥转移了，开始拿王爷和皇帝比较起来了。
“在外面休得胡说，小心祸从口出！”蒋文立刻制止了他们二人继续说下去。
昕月听到他们的话，小声嘀咕：“我师尊当然最厉害了！谁都不能和师尊相提并论！”
景瑞注意力都在昕月身上，却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忙马上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王爷真棒！特别棒！”昕月笑得很是开心，夜光下双眸明亮，嘴角微扬。
景瑞被倾慕的女子夸奖，嘴角咧得都快到耳朵了。
昕月不知景瑞此时如此得意，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一张张笑脸，憧憬着二人这一世在凉州相守终老的幸福生活，一时有些出神。
“这个花灯送给王妃！”
昕月的美梦被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她回过神来低头看到一四五岁的女童，提着花灯在她面前，叫着她“王妃”。
她满脸笑意地接过花灯，伸手摸了摸女童的脑袋，说着：“谢谢小娃娃了！”
景瑞凝视着昕月此时笑盈盈的样子，看得微微有些发愣，没想到边上那两个傻护卫却极为破坏气氛。
“原来昕月姐姐是王妃呀！”
“王爷打算何时成亲呀？”
听到“成亲”二字，昕月一时也害羞了起来，她想的仅仅是互通心意一世相守，倒没想过成亲之事，仙侣在仙界实在是少，所以她自然不会第一时间想到相守是要成亲的，但已不是当年懵懂少女的她，自然明白成亲之后会如何，一时间满脸通红。
“你们不要胡说！”
她训斥了蒋双和蒋全一句，便一个人往前跑去。
景瑞也是瞪了他们二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着什么急，又不是你们娶媳妇！”
然后也追了上去。
昕月跑了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等着他们。
她站在街边路灯之下，红色衣裙，娇艳如火，墨黑长发，被夜风轻轻吹起，烛光映得原本白皙的面容，有层淡淡的金光，轮廓分明，双唇红润。
景瑞从远处就看到昕月此时的样子，觉得她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如梦如幻，仿佛不紧紧抓住，下一瞬就会离他而去。
他快步走上前去，昕月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尽是温情爱意。
烛光之下，景瑞额间的印记格外显眼，却比前世淡了许多，小时候昕月以为这是上仙印记，师尊却说是从记事时就有了，许是胎记吧。
那时的昕月想着师尊果然与众不同，连胎记都如此好看，眉心正中三瓣莲花。
她想起那日与师尊仙体诀别时，她轻轻摸着、吻着这莲花印记，说着：“师尊，来生你还要有这印记，那样我便能确定那人是你。”
没想到这一世师尊竟真的有这个印记，一滴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她鬼使神差般抬起了手，摸上了那三瓣莲花，小声呢喃：“师尊，今生你果然还有这莲花印记。”
前世，她一直想摸不敢摸，直到最后离别之时才摸了摸那早已没有温度的印记，而此时的印记又有了温度，眼泪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
“你怎么了？”
景瑞突然被昕月摸了额头，先是错愕又有一丝害羞，但却看到昕月不知为何竟然哭了，一时慌了神，忙伸出手帮她擦去眼泪，满眼心疼。
昕月这才从过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急忙将抬起的手放下，却被景瑞抓住，紧紧握住。
再次四目相对，二人的眼神都多了一分柔情，对视了许久。
昕月才缓缓开口道：“被烛光晃得。”
景瑞一听，立马揽着昕月的肩膀，带她往前走去，避开了路灯中的烛光。
他知道昕月定是好奇自己的印记，才上手摸了摸，便解释道：“这个印记是我出生时就有的，算命的说这印记代表我极有仙缘，劝我随他修仙，父王自是不允才作罢。”
昕月情绪缓和过来，听到这话笑了，心想：“你前世是仙人，今生娶个仙人当媳妇，确实是有仙缘。”
其他五人也跟了上来，陆丞就接上了话：“我小时候还笑话过王爷这印记像个女孩子呢，你猜怎么着？”
昕月摇摇头，心里想说我家景瑞这么英明神武、气质不凡，多男人呀。
“王爷气得狂擦这印记，却怎么都擦不掉，急得哇哇哭呢！”
景瑞此时气得给了陆丞一个大大的白眼，居然当面揭短。
“王爷，我帮你揍他！”蒋武可算逮到机会了，把陆丞一顿揍。
“不用擦掉，挺好看的。”昕月嘴角上扬，弯成了美丽的弧度，安慰着景瑞。
“还是你有眼光！”景瑞也回以同样的微笑，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仿佛只有彼此，没有他人。
众人继续向前走去，身边舞龙灯的队伍经过，十余个男子穿着一身金黄，舞着两条用黄色和红色制成的龙灯，非常豪华气派，龙灯栩栩如生，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紧接着，后面是踩高跷的队伍，几个人身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浓妆艳抹，载歌载舞，高跷约有半丈，这些人却十分灵活，穿行于人群之中。
昕月第一次见到人间上元佳节的繁华之景，又重拾起活泼开朗、对万物都充满好奇的天性，跟在队伍后面嘻嘻哈哈地跑着，景瑞满脸宠溺地摇了摇头，紧随其后保护着她，其他人也只得紧跟，护卫王爷安全。
昕月提着花灯，蹦蹦跳跳地跑了一会，她的注意力就被旁边的元宵摊吸引了去。
“来碗热腾腾的元宵吧，刚出锅的。”
昕月盯着锅里的元宵，似乎已馋得流口水。
“大家一起吃元宵吧！”景瑞招呼大家一同坐下，蒋文识相地付了钱。
昕月挑了个位置坐下，众人非常识相，没人敢坐在那桌，不然定会被王爷赏个白眼的。
景瑞从老板手中接过元宵，端到昕月面前。
昕月用勺子盛起一个，尝了尝，软软糯糯的，中间的流心甜滋滋的，十分好吃，过去那些年从未在人间过过上元节，自然没机会品尝这元宵。
“小心点，别烫到。”
昕月吃完一个马上又吃了一个，景瑞看她吃得急，生怕她烫到，昕月边嚼着元宵边对着景瑞笑盈盈地扬起头，像孩子一般，天真可爱。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景瑞的语气也像哄孩子一般。
“你怎么不吃呢？”昕月这才注意到，只有自己这一碗，景瑞面前空空如也，此时正杵着胳膊，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我不喜吃甜食。”景瑞淡淡地摇头。
“很好吃的！”
说着，昕月就盛起一个，递到景瑞面前。
景瑞自然是不会拒绝昕月，一口吃下，边嚼边看着她。
“我就说好吃吧！”
“好吃。”景瑞点了点头。
蒋武小声吐槽：“王爷真没原则，变得真快！”
这一碗元宵，从昕月一人独食，变成了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你懂什么？”陆丞白了蒋武，大声说道，“上元节吃元宵意味着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那就多吃点！”昕月喜欢这说法，大声喊道，“老板，再来一碗！”
于是，原本不喜欢甜食的景瑞，跟昕月一起，分吃了两碗元宵。
看得众护卫频频摇头，低声窃语道：“看来王爷被王妃吃得死死的！”
待众人吃饱之后，就再次回到街上逛灯会。
“我们去放天灯吧！”蒋全老远就看到了河边的天灯。
“好啊！”又是昕月没见过的活动，她第一个响应。
昕月跑在最前面，一路蹦蹦跳跳，像个欢脱的兔子般来到了河边。
只见一个个白色的天灯上写满了字迹，只需点燃中间的烛火，就会缓缓升空，飘向远方，飘向天际，在夜空中，如点点繁星，浪漫温馨。河面上反着漫天灯火的倒影，如硕硕星辉，斑驳灿烂。
“放天灯的意义是什么呀？”昕月不懂就问。
景瑞虽惊讶于昕月竟不懂上元节放天灯之意，却只当是她身世凄惨，无缘逛过上元灯会，在心底对她更心疼了几分，解释道：“放天灯是为了祈福，将心愿写在天灯上，看着天灯飞向高空，就能实现愿望。”
“那我也要放！”
说着，昕月来到一旁，挑选了一个天灯，思索着怎么措辞写下自己的心愿。
景瑞过去从未放过天灯，他若想要什么，靠自己的力量去得到就好了，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今日竟被昕月感染，也写起了天灯。
“王爷真的变了，过去从不信这些的。”陆丞小声嘀咕。
蒋武却没听到，只顾着偷看陆丞的心愿，好奇问道：“你写了什么？”
陆丞一直偷瞄景瑞，没注意到蒋武的动作，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阻拦，蒋武一把将天灯抢到手里，大声地读着：“求老天赐给我一个媳妇。”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了起来，陆丞气得满脸通红，抢回了天灯，跑到了景瑞那边，心道：“还是王爷好，不欺负我。”
可陆丞过去了才发现，景瑞哪是不欺负他啊，那是眼里根本没有他，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行吧，你们赢了……”陆丞自己去河边放飞天灯，左边是那帮笑话他的坏人，右边是王爷，哪边他都不想理了。
昕月也听到了陆丞的心愿，还是很给面子得没有笑出声，看了一会热闹才重新思考该如何写自己的心愿。
想了一下，她写下五个大字：愿今生相守。
昕月刚写完，景瑞就突然凑了过来问：“你写的什么呀？”
昕月看到景瑞凑得很近的脸，顿时就害羞起来，急忙将写字的一面转过去，嘟起嘴说道：“不告诉你！”
“难道是求老天赐给我一个相公？”景瑞难得打趣起昕月，今夜二人摸脸握手，又同吃元宵，关系又亲近了很多，景瑞的胆子也大了些，不再考虑是否会唐突了。
“讨厌！”昕月见景瑞居然打趣她，或者说是调戏她，更是害羞了，佯装生气得鼓起双颊，转了过去。
陆丞在风中凌乱，郁闷坏了，心想：“王爷原来也听到了……”
而景瑞怕昕月真生气，也不敢再继续逗她，便提笔写起自己的心愿：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昕月悄悄转过头，却只看到这九个字，顿时心里有些难过，心想：“难道这一世你心里也只有天下苍生吗？”
难过的情绪刚刚涌上心头，就立马被开心的情绪覆盖了。
因为她看到景瑞将天灯转向另一侧，又写上：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