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清泉疗毒
月华峰上空的守护结界并未更改,莫然怀抱着昕月,轻易就进入了王屋山月华峰地界,莫然心底着急,御剑速度飞快,将清虚派众人都落于身后,龙泉剑剑柄金黄,剑鞘通体玄黑,带着蓝色微光,在天空划出一道淡淡的蓝色尾光。
莫然在高空中就看到,望月台上有一白色身影立于崖边,他看到师尊就马上俯冲而下,御剑停在了凌羽之面前。
凌羽之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莫然,更看到莫然怀里那明显是被烈火灼烧过的小徒弟,表情难得有了变化,他将昕月接到自己怀中,昕月似是感受到了怀抱的变化,不安地皱了皱眉。
凌羽之如小时一般,轻声哄道:“月儿,乖,我们已经回到家了。”
昕月眉头舒展开,表情仿佛睡着了般,不再那么痛苦。
而凌羽之的表情,早已不是平日里那谪仙模样,是懊悔,本以为简单的一次历练,竟会让小徒弟受了伤;是心疼,神兽凤凰的火焰并不是寻常火焰,被灼烧者除了皮肉之苦外,还会身中火毒。
莫然见师尊接过师妹,就放心了,他解释道:“是神兽凤凰的火焰。”
“我知道。”
凌羽之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抱着昕月转身往月华峰深处走去,他已经没时间去思考为何莫然也会出现在梧桐山上,他现在只想尽快给昕月疗伤解毒。
这是莫然叛出清虚派后,第一次与师尊再见面,却已是相见无言,莫然看着师尊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御剑离开了。
对莫然来说,这从小长大的月华峰早已与他无关,他没有资格再多做停留,他只能回到那唯一能接纳他的雪灵界。
凌羽之将昕月抱回房间,轻轻地扶着她躺下,找来仙丹喂她服下,先暂时稳住她的仙灵。
他看着昕月身上的外衣早已破碎不堪,露出白色里衣,白色里衣上也渗出丝丝血印,原本秀丽白净的脸蛋上红黑一片,说不出的心疼。
月华峰并没有其他弟子,更别说女弟子了,但昕月这被灼烧过的旧衣必须换掉,以防伤口感染。凌羽之只能亲自上阵为女弟子擦身更衣,他翻找昕月的衣柜,另找了一身衣服,又找来一块手帕,浸润了灵泉之水。
回到屋中后,凌羽之看着床上小徒弟那可怜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施法为昕月脱去破损旧衣,又施法用手帕帮昕月擦拭身体,他知她身上定被灼烧得很严重,所以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最后再为她换上干净新衣。凌羽之全程不敢睁开双眼,也不敢离床上的昕月太近,隔了数尺距离。
过了许久,凌羽之确认自己已帮昕月穿戴整齐后,才敢睁开双眼,阳光透过窗户,洒向昕月已经恢复如初的面容,凌羽之轻轻摇头,摒弃了心里异样的情绪和不该有的杂念,再次走向昕月。
他轻轻扶起昕月坐好,之后也脱鞋上床,盘腿坐于其后,为她传功疗伤,凤凰之火会损伤仙灵和魂魄,但好在有人及时将昕月救下,灼烧时间不长,他发现昕月受损并不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运功几个时辰后,凌羽之仙力损耗过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下,体力已有些不支,才停止运功,将昕月再次扶着躺好。
凌羽之守在昕月的床边,思索着不知徒弟是否有身中火毒,有关于神兽凤凰的所有情况,他也只是在师尊的书里看到过,此时他更加后悔把守护凤凰涅槃的这一任务交给小徒弟,他自责终归是自己大意了,没想到凤凰竟会攻击守护者。
有他为她传功疗伤,昕月的灼烧之伤只需要再养一养便可痊愈,但有关火毒之事,他实在是心中没底,只得不眠不休地守着小徒弟,以防万一。
夜晚,昕月睡得并不踏实,她的面色突然变得痛苦起来,许是梦到了火焰灼烧之景,由仰躺变成侧躺,将身体蜷缩起来。
凌羽之看得心疼,犹豫了一下,终是像小时那样,一手握住昕月紧攥在一起的双手,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哼起了曲子,哄着徒弟入睡。
在师尊的安抚下,昕月睡得踏实了下来,一夜无梦。
第二日,卯时刚到,昕月突然痛苦挣扎起来,不断地踹着被子,双手撕扯着衣服,白皙的皮肤变成红色,发出细小的痛苦□□。
凌羽之急忙起身查看,却发现昕月浑身滚烫,摸上去犹如烤在火上,似有火焰要冒出身体,吞没二人。
虽未亲眼所见火毒为何,但凌羽之猜到这应该就是火毒发作的样子,他抱起昕月走出房间。
正是日出时分,火红的朝阳刚刚升至月华峰山间,朝霞横向洒向竹林,透过竹叶树梢,映得林中快步疾走的凌羽之也有些发红,而她怀中的昕月却比这朝霞更红,原本爱穿红衣的她,现在虽只穿了白色里衣,却比往日那红衣傲立的样子更为火红,她双手不安地四处乱抓着,直到抓住师尊的衣领才不再乱动,脑袋左拱右晃地在凌羽之胸前蹭来蹭去。
凌羽之抱着昕月来到竹林的尽头,原本空荡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一座小山丘,并不高,有一个两三人高的山洞,他抱着她快步走入山洞。
山洞里有些昏暗,看不清路,但凌羽之却走得极快,一副对此地极为熟悉的样子,他抱着徒弟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突然豁然开朗,朝阳已升至高空,阳光从洞顶的洞口处洒落在山洞里,原本狭小的山洞也已变成宽阔,中央有一个可容纳下十余人的灵泉,泉水明净碧绿,水色清澈透亮,水中源源不断涌出纯正灵气,水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水雾。
凌羽之抱着昕月一步步走入灵泉中,走入水雾中,灵泉并不深,只能没过膝盖,他将她放到灵泉中央,扶着她坐好,之后他坐于她身后,传功助她解毒。
两人的额间、发间,很快就沾上了水珠,顺着脸颊缓缓滴下,清澈的泉水,如丝绸般划过他们的肌肤,他们的衣摆在水中轻轻摆动,他们的白衫渐渐湿润,身体的曲线渐渐明了,肌肤的纹理若隐若现。
凌羽之不敢睁眼,自从扶着昕月坐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专注地为昕月传功,不许自己有别的思考和情绪。
灵泉之水冰冷刺骨,但他觉得正好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蒙蒙水雾中他脸上一抹淡淡的红色,无人瞧见,他就当那红色并不存在。
他的衣领早就被昕月扯乱,大张开来,他只顾着为徒弟解毒,也无暇顾及,五百多岁的上仙第一次衣衫不整。
昕月原本浑身燥热,似是又回到了神兽凤凰的火焰之中,四肢百骸都被灼烧得将要燃为灰烬,她只能紧紧地抓住什么,让自己不会完全被火焰吞没。
但刚刚有人将她的手从抓握着的衣衫上扯掉,她只能紧紧地抓住,却还是扯不过那人,终是放开了手,之后她感觉到被放入了冰水之中。
寒凉的冰水渗入她的肌肤,她觉得终于好受了些;冷冷的水雾将她笼罩其中,她觉得自己渐渐不再那么热了;阵阵纯正的仙气流入她的每一寸经脉,她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火焰,活了过来。
昕月的表情从痛苦再次变为平静,缓缓向后倒去,她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她安心极了,终于再次睡去。
清泉谷中,灵泉之内,白衣仙人抱着怀里的徒弟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阳光自头顶洒下,像一束束金光照耀着师徒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氛围。
凌羽之见昕月难得睡得安稳,便不敢有动作,怕吵醒她。他看着怀中的徒弟,看见他们衣衫早已湿透,他心跳有些加速,泡在灵泉冰水里却感觉到一丝燥热。
他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肯承认自己对这个小徒弟,是有师徒之外其他感情的。他终于明白,原来动心的不只是月儿,还有他自己,月儿还小,他可以不怪月儿有了那不该有的心思,但他无法原谅自己竟对小徒弟有了那不该有的心思,还好这感情只是刚刚有些苗头,他只要控制自己不去想,控制自己不能再放任这不容于世的感情继续在内心发芽生根,便可令一切恢复如初。他只希望他们以师徒的身份,在只有他们二人在月华峰相守一生一世足矣,他发誓他以后不许任何人再伤他的月儿一根汗毛。
昕月睡得很香甜,她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她感受到炽热的气息呼向她的额间,她感受到清冷的泉水中,温柔的肌肤与她相贴,她做起了美梦。
梦里,她抱着师尊,师尊也回抱着她,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她轻轻踮起脚尖,轻吻师尊的双唇,她小心翼翼地贴上去,不敢再有动作,她拿鼻尖轻蹭师尊的鼻尖,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看见师尊也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近在咫尺,她感觉到师尊加重了这个吻,她发觉师尊在她腰间的手也搂得更紧了……
昕月在凌羽之的怀里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水雾中师尊的面容,看得不太真切,一时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月儿,醒了?”
师尊关心地询问声才让昕月彻底从梦中醒来,发觉到这里是现实中,她发现自己躺在师尊的怀里,一时有些慌乱,忙坐起身,因为受伤的缘故,身体有点不稳,摇摇晃晃,凌羽之伸手从背后扶着她,她回望着师尊,想起了刚才的梦,想起了肌肤相贴的温暖,想起了双唇相贴的柔软。
她红了面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叫了句:“师尊。”
凌羽之见小徒弟醒来,放心了大半,但想到刚才两人全身尽湿、肌肤相贴,顿时也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小徒弟,便将头侧了过去,不再说话。
暧昧又有一丝尴尬的氛围在灵泉水雾中蔓延,师徒二人,一个低头,一个侧头,沉默了许久。
昕月有些不自在,想着找点话题,便随口问着:“师尊,这是哪里呀?”
“此处是清泉谷。”
昕月第一次听到“清泉谷”这个地方。
凌羽之也在努力缓解气氛,一如往常般向徒弟解惑:“这是月华峰竹林尽头的一处山谷,之前被我用结界隐藏起来,此处的灵泉比后山的更为灵气充沛,更适合为你解凤凰火毒。”
昕月有些不解,为何师尊会把这么好的灵泉隐藏起来,她抬头向四周望去,看到岸上有石桌石凳,有几个酒坛,再无其他。她看到山壁上有很多以剑气雕刻的壁画,壁画上画着两个人看书、练剑、喝酒、下棋、弹琴、吹箫,看到另一侧山壁上潇洒飞扬的字体,刻着四个大字“镜月赤华”。
昕月突然明白了师尊把这里隐藏起来的原因,想起了那孤傲乖张、如火焰般耀眼的小师叔,想到那日在雪灵界,小师叔让她回忆起身中情毒那晚的梦境,又想起刚刚的梦境,两个梦境交叠,脑海中一会是与师尊亲吻的画面,一会是师尊祭出玄天塔要将她放逐的画面。
顿时,昕月思绪翻涌,气息慌乱,刚刚压下来的火毒再次在体内蔓延,肆虐着她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寸皮肤,她感觉到身体炙热难耐,但心却如这灵泉冰水一般寒凉刺骨,她的体内,她的心里,她的脑中,火热与冰冷交替着,两股气流对冲着,终是再也撑不住了。
昕月一口鲜血自喉咙里涌出,将师徒二人的白衣都染上了红色,点点血红色也将原本清澈碧绿的灵泉,染上了其它的色彩,她径直地向后倒去。
凌羽之不知小徒弟内心的天人交战,原本以为她的火毒已解,却没想到她竟吐血晕了过去,还好他反应及时,急忙扶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倒入自己的怀里。
面对徒弟的突发状况,凌羽之急忙再次为徒弟注入仙力,已顾不上自己早已仙力透支,但他发现昕月体内的火毒加重,毒攻心脉,正在一点点灼烧着她的心脉,焚烧着她的仙灵。
凌羽之不断为昕月传功注入更多仙力,与火毒对抗,汗水一滴接着一滴,混合着不该属于仙人身份的几滴泪水,顺着他那因仙力受损而惨白的脸颊,滴落在泉水之中。
昕月感觉到体内有两个仙人在斗法,一火一水,两种属性在体内,不断冲击着五脏六腑,她感觉到这两股力量要冲破身体,将她撕得粉碎。
鲜血一股一股从昕月口中涌出,她剧烈地咳嗽着,回流的鲜血堵住了喉咙,她痛苦着皱眉,五官仿佛蜷缩在一块,大口喘气着吸入更多的空气。
突然,昕月感觉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抵住了她正在吐血的双唇,鲜血顺着嘴角从二人相贴的唇间流出,感觉到身体内那团火热被吸了出来,终于觉得好受了些,但却不想唇间那柔软的触感离开。
她伸出手扣住他的脑袋贴向自己,不许他离开,躺在他的怀里,努力地吸吮着他的双唇。昕月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用力吻着,直到意识逐渐模糊,彻底昏睡过去。
待昕月完全睡去,凌羽之才把她抱出灵泉,一步一步走出山洞。
入洞时是旭日东升,现在却已月上树梢,夜风微凉,习习吹过,却吹不散他杂乱的思绪。
凌羽之的表情努力装作平静,但内心却无法平静。若说当日崆峒海上,昕月第一次吻向他时,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就被他躲开了。但刚刚为了吸走昕月体内的火毒,他们唇齿相贴了许久,后来她不肯放他离开,热烈地用力地吻着他,他们就那样又吻了许久许久。
其实凌羽之清楚昕月的力气并不算大,若他真想离开,定是可以离开的,但那一刻他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没再去逃避,放任了她的动作,也放任了自己,不再伪装,不再隐藏。
凌羽之明白,今日以双唇相贴的方式为小徒弟吸走火毒是逼不得已,昕月仙灵已受损,身体已承受不住他为她注入仙力对抗火毒,为保她的性命,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将火毒吸入自己体内,别无他法。
但后来他不拒绝小徒弟的亲吻,终究是今日过于放肆了,在他五百多年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如此放肆,或许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吧。
凌羽之明白不该如此,但他已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血从嘴角留下,刚刚的亲吻使他浑身燥热,火毒也已吸入体内,凌羽之更觉浑身火热难捱,燃烧着他的身体和思绪。
凌羽之用逍遥游飞快跑向昕月的房间,待把昕月安顿好后,便独自回到清泉谷闭关解毒,更是要压下自己今日不可自控的情意,只盼毒解之日,也是能压下这份感情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