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叫嫂嫂
温凌没再说话，淡然收回手，转过身去往前走。
跟在李献身旁的许之兰攥着青色布料的一小块边角，看模样很是小心。
“孤的衣服烫手？”李献眉头微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许之兰愣了愣，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不明白他的意思，张开手掌往里多拽了一团软布。
李献抿唇，脸上的笑意消失。
三人穿过密林，不知走了多久，太阳都照了老高，许之兰放开太子的衣角，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水，嗓子发干，她忍不住问温凌：“温大夫，还有多远啊？”
温凌回头见许之兰气喘吁吁，累得不行，他停住步子静静地等她，“前面转个弯就到了。”
许之兰一听来了精神，满怀期待。
转过弯儿，果然零星见到几间茅草屋，许之兰的步子轻快起来，希望能快些过去讨碗水喝。
走下坡，越来越近，茅草屋前坐着一位布裙荆钗的老妇人，眼睛浑浊空洞，呆楞楞地直盯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阿婆，我是阿凌。”温凌蹲下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冰融化，清冷的声音携着柔情舒缓流过。
“阿凌……”老妇人痴痴地回神，干枯黑瘦的手指抚上温凌的面容，她歪头似乎在思考，半晌眼里才闪过一丝清明，“阿凌来了。”
许之兰上前一步，“阿婆好，我是许之兰。”
话音刚落，温凌探究的目光骤然凝聚在她身上，许之兰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噤声。
“谁来了？”茅草屋里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头发都用暗紫布巾包裹，衣袖都推到了手肘后面，她走出来见着是温凌，脸上立马迸发浓浓的笑意，“原来是温大夫。”
“六六……是阿凌和阿凌媳妇。”老妇人出声说。
中年女人似乎有些吃惊，但还是又迅速换上笑脸拉住许之兰的手，亲热地说：“快请进，快请进。”
没来由地被误会她与温凌的关系，许之兰困惑之余偷偷看一眼太子的反应，谁知恰好撞上他的目光，当场被抓个现行，许之兰吓得一哆嗦，目光急跳，闪避太子的视线。
李献抿唇笑了笑，嗓音温软缱绻，将前两字咬得极重：“嫂嫂瞧我做什么？”成功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他们二人身上。
“这位是？”中年女人问。
“这是……”温凌顿了顿，侧身看李献一眼，“我弟弟。”
紧接着，温凌的目光移到许之兰身上，这会儿她顶着自己妻子的名头，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叫她，于是径直跳过了称呼，给她介绍中年女人：“这是刘大娘。”
“大娘。”许之兰拘谨地细声轻唤。
刘大娘欸地应一声，殷勤地招呼温凌和李献进屋。
温凌松了背带放竹篓，取出从地里拔的白菜和包好的药，放至长着裂纹的木桌上。
“来就来，温大夫还带什么东西？”刘大娘见状嗔怪道，把白菜抱到墙角去。
刘大娘两手在腰间的蓝布上胡乱擦了几下，打开灰蒙蒙的柜子取出三个陶碗，涮洗过后倒了热水端上桌，不好意思地说：“这么远过来肯定累坏了，温大夫、温娘子、温小公子先喝水，我这就去炒几个菜来。”
“不必麻烦了，”温凌忙拉住她，偏过脸看许之兰一眼，“我此番前来是想借身衣裙给……给我娘子。”
“好说，好说。”刘大娘笑意盈盈，目光飘过去打量温凌不声不响娶到手的媳妇。
乖乖，她身上的衣裳一看就用料不凡，绝非寻常人家用得起，也不知道是哪家显贵的千金。
刘大娘找了件女儿的旧衣裳给许之兰，许之兰道声谢准备换上，刘大娘突然悄悄凑到她耳边，“温娘子，你可得小心你那小叔子。”
许之兰怔住，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太子，偷偷瞟一眼门外，“怎么了？”
“他不老实，眼珠子滴溜溜地往你身上转，哪里是看嫂子的眼神！”刘大娘压低声音说。
许之兰脸上滑过错愕，怎么也不能把刘大娘嘴里的不老实和光风霁月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换好衣服，许之兰走出来，温凌负手而立，背影挺拔，太子不知去了何处，不见踪影。
“温大夫。”许之兰小声叫道。
温凌转过身，粗布短褐难掩女子清丽，晶莹玉手扶着几根木头简单支撑起来的粗糙门框，体态轻盈，轻风拂过都会微微颤动。
温凌压着眉梢，“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之兰露出好奇的神色，头颅上下摇动了个来回，她捋捋耳边的碎发，跟上温凌的脚步。
温凌走了大概几十步，在一处小坡前停下，他揉揉细瘦的手腕，撩起眼皮，略微愧疚地说：“抱歉，在下表字兰卿，阿婆应是误会了。”
许之兰惊讶于如此之巧，也明白温凌是不想占她便宜，微微笑道：“不妨事，只是误会而已。”
若不是太子横插一句，本可以解释清楚。
正在沉思间，忽听温凌问：“许姑娘可愿留下？”
许之兰迷惑不解，他怎么突然动了要留她的念头。
“姑娘的萝卜羹很是不错。”温凌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地出声解释。
许之兰闻言既诧异，又可惜。温凌说得太晚，时机不对，若晚些时日倒勉强能说通，可这个时候她前脚才说爱慕太子，坚信水滴石穿，总不能后脚就变了心。
“兄长与嫂嫂躲在这里做什么？”
许之兰犹豫该怎么回答时，背后陡然响起太子的声音，吓人一大跳，许之兰转头看到太子平和的脸色，心里隐隐不安，脚下灌铅似的沉重，她捏紧了手指低头挪到他身边。
“既然衣裳已换好，那我们也是时候离开。”李献不动声色地斜眼轻瞥许之兰，而后眼光跃到温凌脸上，道：“兄长，我就先带嫂嫂走了。”
许之兰听了这话，眼睛不由睁得滚圆，惊讶地看向太子，她记得他说过不着急回宫的。
温凌一言不发，悉听尊便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