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家

    2：分家

    李美丽是被自己哭醒的，梦里无限重复着那个片段，十一刀，刀刀刺进要害，瞪大的双眼，没合上的嘴巴，入目处尽是鲜红。

    抹把脸把泪擦干，不给自己悲春悯秋的机会，下炕到外屋准备早饭，昨天因为一个窝头都能世界大战，殊不知今天老屋那边还能不能有他们一家四口的饭吃，李美丽这些年没学会别的，审时度势学的最为清楚。

    去房后菜园中掰一篮子玉米，李美丽心想还好是赶上这个季节，自家菜园子有菜还有青玉米，这要是入冬后这一家人还不得挨饿呢。

    说干就干，挽袖杀鱼炖汤，又煮了玉米，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妥妥一个家庭主妇的娴熟样，12岁的李美丽当然不会做这些，李老妈从小就耳提面命不让她学，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学那些都是挨累的命，但36岁的李美丽却是会的，她也曾为人妻为人母，也曾向往过夫妻恩爱儿女满堂的小日子，煎炒烹炸不说做出个满汉全席，确也能拿出十几二十个拿手好菜，只是眼下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有什么做什么了。

    一家四口早早吃过早饭，趁着老爸下地之前李美丽再次开口语重心长的对李父说“爸咱们分家吧，不说我昨天因为一个窝头挨顿踢，就说我妈这些年跟着你吃苦受累多不容易，凭啥他说打就打，但凡他顾念点手足亲情他也不能对你动手对我妈动手”，李老爸犹犹犹豫，一看他那样李美丽心里的火就蹭蹭的往上窜，看来这次不下点猛药李爸是不会妥协的了，“爸如果你不同意我就领我妈和我弟去我姥家，在也不回来了”，李爸平素最是尊敬这对常年不怎么见面的岳父岳母，早年李父生过一场大病，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借钱做手术也没张罗到一分，最后是李妈哭着回娘家才拿回来六百块钱，捡回了李爸一条命。

    那钱是当时老岳父失去一双腿换回来的补偿，在那个年代别说六百，就是六十也是一个好工人几个月的工资了，就冲着这份恩情也够他记一辈子的了，一听说大姑娘要去姥姥家告状当及回道“不年不节的你姥姥家那么远去干什么，大老远的火车票又要不少钱，分家也不是说分就能分的，分了家咱几口人喝西北风啊”“怎么就喝西北风了，咱家有人有地，还能饿死了去”李美丽呛声言道，“妈你说句话吧”李美丽不忘找外援，“分，我真受够这窝囊气了，一年一年的家里外头的都是咱两口子忙活，凭啥我姑娘多吃一个窝头就要挨打，凭啥我辛辛苦苦喂大的鸡，我儿女连一口鸡蛋都吃不上，都进了他们嘴，你看看那一个个吃的膀大腰圆的，你在看看咱家俩孩子啥样，这家今天必须得分，李老大我告诉你，今天这家你要是不给我分了，我就跟你离婚，带着闺女儿子走”李老妈叉腰喊道，擤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气势拿捏的死死的，李美丽听到这里不由得给他老妈点个赞，高实在是高，这些年李老妈虽然脾气风风火火嗓门大了些，却是第一次说这种狠心的话，他爸那性格就得这么治他，一听这话李老爸当即挎了脸“分就分呗，说什么离不离的，孩子在这呢，一天天的胡咧咧”，也不犹豫了“那分吧，“只是他爷奶那边”李爸犯难道，“爷奶那边你不用担心爸，这村里又不是只咱一家分家，他们现在岁数又不大也不需要咱们养老，只是分开住分开吃，把咱几口人的地分出来，有什么不同意的，弟你去把村长大爷叫来”李美丽快速接过话，紧怕说慢了李老爸又反悔了。

    几口人来到老屋，人家六七口人正围着圆木桌子吃饭，“干啥来了”爷爷李炳友问，这就是他的亲人，没有一个人问他们一家子吃没吃饭，吃的什么，也没有一个人问问李父母昨天有没有伤到哪，李美丽内心一阵发寒，这样的家庭真不知道老爸有什么好留恋的，“分家来了”李美丽脆生生答道”李美丽心想既然你们丝毫不留体面，没道理我还藏着掖着装个大孝子，李美丽心里憋着一口气。“分家”，李老头转头怒目圆睁“谁给你们胆子要分家的”，李爷爷还当自己是生在古代手握兵马掌握别人生死大权的将军呢，这语气这态度，好像他们一家是啥罪无可恕的犯人一样。“爷怎么就谁给我们的胆子了，为啥分家你不清楚吗，我爸一年年下地干活供着这么一大家吃喝拉撒，我妈起早贪黑喂鸡养鹅的家务活都她包，却换来我们几口人连口饱饭都没的吃，凭什么啊，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我爸妈要这么辛苦，他们却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李美丽伸手指着桌子旁吃饭的几人，“哎你个小养汉的，我们白是我们长的好，我们有那享福的命，你爸那个劳黑鬼天生就是那挨累命，还有你，你个小养汉的昨天那一顿踢没踢疼你是不，还敢在那来胡咧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二叔李凤材拍着桌子站起，腿一瘸一拐的往李美丽身边走，此刻他完全忘了自己腿是怎么受伤的了，也忘了昨天自己是个啥怂样了，吓的李老妈赶紧把人藏在身后，李老爸也赶紧上前，屋内顿时针锋相对好不热闹。

    “李家大哥，李家嫂子”房门外老村长的声音适时响起，或许是屋里几人吵的太凶，有人开院门进来都没注意，这人都走到屋门口了才发现，爷爷狠狠剜了一眼李爸，转身出门把村长几人迎了进来，扯起笑问“村长，三瓮叔，二姥爷，四大爷，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这不年不节的是有什么事吗”那脸上褶子恨不能夹死两只蚂蚁了，李美丽撇了撇嘴，看他爷那个虚伪做作的样，差点吐了，这变脸速度，啧啧啧，不去唱戏都对不起他那演技，整的那个样，好像谁看不出来他是装的一样，“啊，这不是昨天你家俩小子干仗打的热火朝天的嘛，惦记了一宿过来瞅瞅”村长应声回答，平素他最是看不上这个李炳友，虚伪做作不拿事，都一个村住着谁不知道谁呀，瞅瞅这一家子儿女都让他教育成什么样了，奸懒馋滑，就那么一个大儿子像点样还被这么一大家子长期压榨，他都怀疑这李风臣到底是不是他大儿子，不能是在外面抱的吧，在一个村子住几十年了，也没听说是抱养的啊。

    “村长阿爷，今天我们要分家，您几位既然来了就快屋里坐吧，听说之前拴子哥家分家您几位也去了，正好我们有什么不明白的您几位给安排安排拿个主意”，李美丽清脆的话打乱了老村长的天马行空。

    有外人在爷爷李炳友在想用威压震慑大儿子一家也是不可能的了，斜斜瞅了眼媳妇李老太太，不愧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个眼神就读懂对方意思，李老太太戏精上身，眼泪说下就下，三分委屈七分泪流的冲着村长抹眼泪“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大兄弟，这不是嘛，老大两口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要分家，你说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吧大容易嘛，老了老了就嫌我们是累赘了”，李美丽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嫌他是累赘了，要不是他们偏心二儿子，长期压榨他们一家，他们会分家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她也忍不了哇，死劲咬了下舌尖，疼的她差点原地牺牲，眼圈含泪欲落不落，似强忍又似委屈挣扎，顺手抄起饭桌旁不知道擦什么的抹布，快步来到李老太身旁，伸手就往李老太脸上抹，嘴里也不停“奶你别哭了，我们不分家了，我们在也不分家了，今后二叔随便踢我打我骂我说我小养汉什么都好，二叔说给我卖给隔壁村王麻子家傻儿子也罢，不管爷奶你们怎么偏心我们都不分家了，奶你放心，到什么时候我们一家都不会不管你的，奶你别伤心”，一边说一边拿着抹布往李老太脸上比划，这话诧一听似乎是祖孙情深，却经不起一点推敲，屋内似乎除了李小弟不会有人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了，李老太听到这话气的一口气差点喘上不来，身体一抽一抽的竟打起的嗝，费力扯下糊在脸上油腻腻黏糊糊的东西大口吸气，瞬间却是一股令人做呕的味道，yue …李老太身体一边抽搐一边往房门外跑，还没跑到门口，yue …哇，接连几个声调后，唏哩哗啦的声音传来，李美丽心里暗暗发笑，跟我装，让你装，真当姐是吃素的，姐那六七十集的甄嬛都是白刷的吗，比白莲还是比泼辣一部电视剧通通搞定。

    李老爸皱眉看着女儿，似乎有点埋怨，李美丽就当没看见，张口道“村长阿爷几位爷爷你们也都瞧见了，看我身上的伤我爸妈身上的伤，在不分家我们一家四口早晚被打死，早晚活不下去，说完咣当往地下一跪，求几位给我们家做主，把家分了”，话已自此，李爷爷深知今天这个家是非分不可了，闹到这个程度在坚持也是让人看了笑话，呛声道“分家可以，老大家除了现在住那两间土房什么也没有”，村长皱了皱眉“老李大哥你不给他们粮食土地他们一家四口吃什么喝什么啊，这凤臣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村长终是忍不住问出这句话，李爷爷瞬间恼了“村长大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有你这么埋汰人的”，“那是你亲儿子怎么就能偏心成这样呢，反正我跟你说了哈，那土地当初就是村里按人头分的，那可都是记录在册的，你可没权利给扣下”，村长反驳道。李爷爷脖子一缩闭了嘴。

    一上午的唇枪舌战，挣回来了4口人的土地还有那匹李老爸喂大的小红马，对于这个结果李美丽已经很知足了，看眼下情况只要分家了就好，别的事情以后再慢慢作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