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返12岁
1重返12岁
李美丽是在一阵喋喋不休的争吵中睁眼的,头昏昏沉沉,眼睛酸涨难忍,费力抬眼打量四周,旧书本糊的墙和棚顶,或许是用的年头太多,纸张有点泛黄,显的小小的房间幽暗昏黄。
怎么回事?李美丽浑浑噩噩的完全缕不清头绪,自己不是应该在l市游泳吗怎么会在这里哦对了!游泳,脚抽筋,溺水。
李美丽想到这里不禁暗笑,感谢天王老子外带他四大爷,看来连他老人家也看不下去了,可怜她没爹疼没娘爱,把她送了回来,对,是回来,回家,回到她曾在梦里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这里曾是她17岁之前的家,李美丽的出生地,j 省长宁县下面的一个小山村,地处东北较为偏远,交通也不怎么发达,确是她上辈子最痛苦的源头。
脑中阵阵眩晕,李美丽闭目沉思。
一墙之隔的屋门外两人还在争执不下,男的像是被骂急了才反驳,女的如龙鸣狮吼句句气势逼人,似是意识到声音太大怕吵到屋内的人,被压低了几分。
尽管这声音李美丽有将近二十年没听过了,但却入骨的熟悉,那是过去多少次午夜梦回中她曾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留下的人,她的爸爸妈妈。
男的叫李凤臣,李家大儿子,从李美丽记事起这个父亲就是个脾气好的,平时话不多,说话唯唯诺诺,农活却是一把好手,在李家这个大家庭里基本没什么话语权,典形的李家老黄牛,地里的农活都是他起早贪黑干的,女的张久萍,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嗓门,生得一副好嗓子,性格风风火火,邻里邻居都相处的甚好,就是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组合起来却异常的合拍,以至于让李美丽羡慕了一辈子。
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八七年七月,五年,距离妈妈出事还有五年,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这一世她一定要阻止妈妈被害,一定要让那个人百倍千倍的偿还对他家的亏欠,哪怕付出一切。
咣当,外屋门不合时宜的突然响了,跑进来一个六七岁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打断了外屋两人的争吵,也扰了李美丽继续想下去的思绪。
“妈我姐怎么了”小男孩气息略显急促的问,张久萍伸手抓住要往里屋冲的小孩,声音哽咽“小声点你姐脑袋磕破了让她睡一会”说着转头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狠狠道“唉老李,你一会去村西头小代夫那买瓶紫药水给孩子擦擦,那脑门上破那么大块皮可别落疤”然后又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女孩子脸上要是留了疤,破了相将来找婆家可怎么是好”。
李美丽听到这里不由失笑,老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
在李家,如果说弟弟是传宗接代的独苗苗,那李美丽就是李老妈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娇花,从来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中怕化了的存在。
快速调整好情绪,想找张面巾纸擦掉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找了一圈,她不得不放弃。
好吧,遥远的八零年代农村山沟沟,面巾纸就不用寻思了,现在就连卫生纸也是不怎么用得起的,伸手拧了拧鼻涕,擦干眼泪冲外屋喊“妈,我睡醒了,你们进来吧”,外屋的三人寻声进来,六只眼睛齐齐盯着李美丽的脑门,“妈我没事,现在也不疼了,养几天就能好,那药那么贵别买了”,“那怎么行,不擦药赶明落下疤怎么办,我大姑娘长的跟水葱一样,十里八村谁看到不夸句这姑娘标志,不羡慕我会生,可不能脸落疤”李老妈当即反驳,李美丽无奈点点头只好乖乖闭嘴。
萝卜头李小弟踩着炕沿看姐姐的额头,声音奶声奶气“大姐,是不是二叔打的,他凭啥打你”声音略带疑问又有几分愤愤然。
是啊,凭什么,任凭她历经了两世的风雨还是想不明白。
避开孩子天真无邪的眸子,把弟弟抱在怀里,开口问弟弟去哪打滚了,浑身弄这么脏,小姐俩絮絮叨叨聊着家常,不一会功夫就嘻嘻哈哈的打闹到一块。
午后闷热的阳光撒进房内,小小的土坯房承载着无限的欢乐,这样明媚的季节足以驱散人心中的寒冷,缕了缕毛躁发黄的头发,伸手挡住刺目的阳光,笑眯眯的对李父说“爸,咱们和爷奶那边分家吧”,李父当即板起脸沉声说“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大人的事你少掺合”。
又是这样,上辈子也是这样,看着这个不到四十却两鬓发白的男人,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尤为明显,一辈子唯唯诺诺,有些方面却又异常固执,从来都是为别人而活,孝敬父母,体贴妻儿,对谁都好,唯独没有心疼过自己一点。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那些事,他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心中五味杂陈,对于这个父亲她不知道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上一世如果他能不那么固执己见早早分了家,妈妈也许不会那么早走,弟弟也不会出那场意外,抵了抿唇,终究是闭了口。
算了,几十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不指望一朝一夕被改变,反正时间还充足,以后慢慢开导他吧。
抱着弟弟抬腿走出屋子,顺着大门往东走去。
李美丽家本就把着村东头,再往东走就是庄稼地和大土坑。
烈日当空的大中午,出来几乎遇不到什么人,这也方便了她能好好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赚够买房子的钱,带着父母脱离那个家。今天她二叔可以因为一个窝头踢他一顿,保不准明天就是弟弟,低头看怀里的弟弟,7岁的年纪因为长期缺失营养有点面黄肌瘦,个子照同龄人矮些,虽说这个年代不至于吃不上饭了,但是生活在李家这个豺狼窝里,想要健康成长却有点困难。
眼下主要是怎么先挣点钱给弟弟好好补充补充营养。
正寻思着怀里的小家伙拱了拱屁股,顺着李美丽腿呲溜一下滑了下来,噔噔蹬的往远处的河边跑,说是河,其实也就是个长100多米宽50来米的大土坑,今年雨水有点勤存了能有1米高的水,形成了这么一个天然的小河,李小弟不知道在哪找到个尖尖的树杈子,站河边盯着水面比划着树叉,那模样搞笑又可爱,看的李美丽好笑问“你干什么呢”“大姐这里可多鱼了”,李小弟一边挥着树叉一边头不回的答道,“这么个水坑能有鱼嘛”李美丽好奇走近,这一看不由惊道“还真有鱼啊!”鱼也就巴掌大小,但架不住它多啊,打眼望去有三四种鱼,李美丽欣喜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么多鱼既可以给弟弟好好补补,又可以拿到镇上卖了换钱,只是眼下有点犯愁,这也没有工具怎么办呢她也不具备徒手抓鱼那个技 能啊!早知道有一天会重生,上辈子说什么也得报个野外求生班啥的。
现在怎么办呢,没有鱼杆,没有鱼网,能想出来的各种工具想了一圈不是没有材料就是不会做,李美丽揉着太阳穴,灵机一动,有了,捕鱼陷阱,可以自制一个捕鱼陷阱,还好前世的时候没事就爱刷刷某音,经常看这些视频,还真让她想出来一个办法,人家用竹子编的,他们这里没有竹子,不过有种桑树条子正适合编这个陷阱要用的工具。
有了主意就不再纠结了,不管上山找桑树,还是做陷井,今天都是来不及了,反正也没事就当散散心了,把鞋一蹬卷起裤腿也跟着下了水。
姐弟俩一人手里拿一个尖尖的树叉,一边嬉戏玩闹,一边抓鱼,直到远处炊烟袅袅斜阳西下,两人才顺着小路哼着小曲一人扛着一串鱼往家赶。
还没进院门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叫骂哭喊声,院墙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八零年代的农村就是这样,这时候的农村交通闭塞,也没有电脑手机,就算个别家有个14寸的黑白电视,但是电费却付不起,谁家有个家长里短的都爱来看热闹,关系好的能安慰劝解两句,关系不好的就当看娱乐节目打发时间了。
挤过人群急忙往院里跑,一进院就看到她妈手捂肚子倒在井边,她爸也被二叔李凤材压倒在地,时隔19年,再次看到这一幕看到这个二叔,心中的憎恨厌恶没有一分减少,转头窜进屋内在柜子下摸出一把斧头就往外边跑。
这一刻心中没有什么运筹帷幄也不再想着忍气吞声,只想一下子结果了这个毁了自己一生,害的她家破人亡的畜生,毁了他,他的妈妈就不会扔下一双儿女早早离逝,毁了他,她的爸爸也不会往后余生一直活在悔恨郁郁寡欢中直到闭眼那一刻,毁了他,她的弟弟更不会因为从小缺失母爱心情抑郁的一把把掉头发,遭同学嘲笑欺负,早早退了学,最后搭上只17年的生命。
愤怒痛苦怨怼充斥着满心满眼,李美丽猩红着双眼疯了般举着斧头往前冲,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顾只想砍死他,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直接让他从这世界消失更直接更干脆,手起刀落只差那么几厘米,却被急急赶来跑掉了一只鞋的村长阿爷一把夺过斧头,毕竟只是12岁的半大孩子,在不设防的情况就算愤怒又能有多大的力气,看着手中武器被夺,怒目圆睁的瞪着老村长,吓的老村长冷汗直流,鞋都没顾着找一溜烟跑没影了,李美丽心中也清楚在想讨回也来不及了,只能拳打脚踢的往李二叔身上招呼,小弟不知道从哪拿来个四齿子被她一把夺过狠狠刨进那人身上,似乎是被李美丽身上那股疯魔不要命的劲吓到了,待李美丽在想刨第二下时二叔李凤材竟撒开按住李爸的手拔腿就跑,李美丽心中片刻清明,首要是看看父母怎么样,身上伤什么样,跟着几个热心的村民把两人扶进屋里,又请来村西头的小王代夫帮忙检查,万幸两人身上都没什么大伤,开些药休息几天就没什么事了。
安抚好父母,送走热心村民,李美丽趁着月色往村长阿爷家走,村长名叫鲁大林,平素是个热心肠的小老头,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能给解决都会尽量的帮忙,当然借钱除外,八零年代的偏远山村,维持温饱尚且勉强,何况余钱了,就算谁家有也都藏着掖着怕被别人知道的。
推开木栅栏的大门,李美丽轻声喊“阿爷,在家吗”,老头看着女孩文静大方乖乖巧巧的站在那,怎么也无法跟那个手拿斧头的女孩融合到一起,打了个冷颤,“哎美丽啊,你爸妈还好吧”李美丽伸手递过去一只鞋“阿爷我爸妈没什么事,代夫说开了药休息几天就好了,这不刚才我收拾院子时看到这支鞋给您送回来了”,鲁大林接过鞋顺手往脚上一蹬回道“没事就好,我还惦记着一会再去你家看看呢”,我信你个鬼,李美丽含笑看着小老头心里腹诽,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看到她就跟见鬼一样鞋都不要了撒丫子跑,面上却礼貌轻柔的说“阿爷我来除了给您送鞋还想麻烦您明个给张罗几个村里有威望的人谈一下我家分家的事,您也看到了,今天因为我多吃了一个窝头挨了顿踢,我爸妈挨这么顿打,说不上明天又因为什么在整出幺蛾子来,自从我二叔从庆市回来也不知道中什么邪了,三天两头这么找茬,我爸那个脾气,我爷奶又那么偏心,还在一个锅里搅食早晚要出事”,李美丽人不大说起话来却一板一眼,村长抬眼打量小丫头,不知怎么回事平时总见这丫头,每次见面都会甜甜的喊他阿爷,离老远都会笑呵呵的打招呼,今天却怎么瞅怎么奇怪,人还是那个人,依旧面含微笑乖乖巧巧站在那,却怎么瞅怎么违和,不由得又想到她手举斧头那一幕,往墙上磕了磕手中烟袋,咳了咳掩饰住面上神情,转身把人让进屋,开口叹道“搬家也得你爸开口啊,我虽是一村之长终归是个外人,也没法给起这个头啊,你爸那个性格,唉”,不由叹气,李美丽开口打断村长大爷接下来的话“阿爷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说服我爸分家,他不同意我就带我妈和我弟回我姥家,您也不希望咱们村将来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不是?明明这话说出来温温柔柔,阿爷却听出来几分威胁恐吓,打了个冷颤,又觉自己想法可笑,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上哪能有那个胆子,“阿爷您明天只管找几个咱村有头有脸的人来我家就行,主要让大家做个见证过了我爷我奶那关,其余的事不用您操心”,村长阿爷略一寻思也是那么回事,这真要见了血发生点啥,他这村长也就干到头了,谁说村长不是官了,他这一村之长可还没当够呢! “那行”村 长阿爷痛快答应。
八零年代的北山村没有人家用的起电,家家几乎都已习惯早早入睡,夏夜,不大的小村庄时不时回荡着蝉鸣蛙叫,偶还伴有几声狗吠响起, 李美丽借着月色往家走。
摸黑进屋上炕,浑身湿热黏腻,腿上搭着因盖的年头太多早已沉重的棉被,身边躺着早已熟睡的亲人,心里很满足,历经两世在一次躺在这个土坯炕上,本以为会心绪纷乱,却只一翻身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