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复得
所谓的四兄弟，实则貌合神离，路铃还是在人间晃悠，天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人找得到；路焱每日在暗河里撑着船，将摆渡后的灵魂投喂给暗巢里虎视眈眈，张着血盆大口的噬魂怪。
魔族像是被邺祖养着的宠物，终日也无法离开暗巢一步，只有当路焱将穷凶恶极的灵魂从暗巢之上，于暗河的源流之处，于千尺长的星河瀑布顶端，将凶魂恶鬼从瀑布之上扔下，顺着水流冲刷到暗巢，这些噬魂怪才会有自己的食物。对他们而言，只有一位神明，那就是路焱，路焱就是暗巢的长者，是他们必须听命的大人物。
路焱知道自己当初想得太简单，邺祖根本不是出门旅个游之类的短暂行程，是真正的完完全全的离开了灵域，抛弃了他们四个。他以为四个人会像以前一样经常团聚，但事实证明，当四个都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人成为兄弟后，没有像邺祖和吉徽那样喜欢团聚的家长组织着，他们确实会很久很久不见面。
大哥路伽似乎从来不会感到无聊，每天的任务就是当好一个容器，其他之外便没有任何的心思，好象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充实，路焱不理解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人间的话本子说，大哥懂得一定比弟弟们要多，身为弟弟应该尊重自己的兄长。路焱对自己的兄长很尊重，对路伽更是明显，自己年龄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好勤练武术，神力是顶呱呱的高超，其他人都夸奖过自己，然而路伽从来没有过，只是偶尔点点头，似乎从来不满意，路焱太想得到他的肯定了，这股执念一直缭绕在心头，仿佛刻在心上了，一直都是路焱的第一追求。
他前些天六到人间的时候，在一条河里捡到一条金黄色的小蛇，那条小蛇连眼睛都是金黄色的，像是秋天的银杏树叶，黄澄澄的反着光。当时正是正午，小蛇眼里晃着两个小太阳，路焱当时就喜欢上了，那条蛇好像会施法，每当路焱看向它的眼睛，都觉得自己似乎是中了咒语，被一股莫名的魔力蛊惑了，一道声音在脑中回响，久久不停歇。
“带走它吧，带走它吧。”
路焱将这条蛇抱了回去，当然不敢抱到灵域，以路烈的性格，看到灵域有其他种族的动物，一定会气的满头的长发倒立。这样想着，路焱就将这条小蛇抱回了暗河，内心祈祷小蛇可以在暗河的环境里生活。这条蛇还真有些邪性，放到河水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欢快的来来回回的游动，即使不能说话，路焱都可以感受到它的喜悦，这喜悦之情鼓舞了路烈，多年的孤独与寂寞都被冲淡，内心暗喜自己遇到这么一个好家伙。
小蛇似乎是天生为了暗河而存在，遍体金黄的他所游过的地方，都会留下金粉，铺满一条，这条蛇就像是在星空中作画的画师，在暗河的水中星空里绘下金色的颜料，恍若傍晚时分在天边洒下金色光辉的太阳，留下漫天金黄色的横横杠杠。于是，阳光照进了暗河，太阳与星辰在这里相遇。
对于路焱来说，一切似乎都在开始变得美满，因邺祖离开的悲伤逐渐被认识小蛇的喜悦取代，他的世界不在只有罪恶的魂魄。撑船在暗河上，依旧看不到尽头，可是有了这条金抹带游在摆渡船边，时间不再是度日如年。
路焱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当他从人间带着魂魄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自己的小蛇，心乱如麻，撑着船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黑狗像是一个庄严的守卫，握在船的一头，警惕的双眼盯着灵魂，以免对方溜走。这回收来的魂魄还算安分，一路上没闹什么幺蛾子，突然冲上来打一架什么的，路焱松了一口气，但心头就是惴惴不安，好像悬着一把剑，马上就要插入自己的心脏。当路焱将船划到暗河顶头的瀑布时，看到了心寒的一幕，千尺高的瀑布水流湍急，在地势骤然降低的地方，水花一簇簇涌起，好像暗河在吐着泡泡。以这里为分界线，下面就是暗巢，瀑布上半部分的水流和暗河一个颜色，都好像是摘下的银河，下半部分则是黄绿色的粘液，这粘液是噬魂怪的血液，是所有噬魂怪的生命来源，就是这样一条渐变的瀑布，是人间与暗巢的分界。路焱把船停在瀑布上，船头露出一半，悬在空中，在水流的冲击之下上下摇晃，摇摇欲坠，路焱押着那个魂魄，想要向下扔，低头的一刻，怔在了远处，手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顺着瀑布向下流淌的，不仅有星河般的水流、黄绿色的粘液，还有一层薄薄的金粉！在他晃神的瞬间，手下的噬魂怪忽然向后跳回暗河，想要逃离，他本来并没有把这一切太放在心上，然而当他被路焱提溜着，看到千尺的深渊之下，满地黄绿的恶心液体里张满的血盆大口，心里便慌了神，如果真的被这些怪物撕咬，一点一点扯去自己的回忆，将比万劫不复更加痛苦。
黑狗看到魂魄跑走，也是纵身一跃，想着拿到黑影追去，然而本该立刻追上去的路焱去没有管这些，他第一次失职，放弃了追捕恶灵，看着逐渐消失的一人一狗，路焱转身，跳下了千尺的悬崖。
水流冲在身上，仿佛被人猛烈的扑打，一阵一阵的疼，路焱没有理会，伸出手去摸水上浮的金粉，可是金粉在他刚刚碰到的时候就化成了水，和自己一起向下坠。看着路焱自己跳下来，地下等着的噬魂怪全部都惊呆了，他们必须承认，吃掉一直神族的诱惑比吃掉人类的魂魄大很多，可能立刻就可以让自己在暗巢当一方的小霸王，但是面对着前吃的难以跨越的鸿沟瀑布，吃掉路焱，那个专门喂食物的饲养员，和自杀无异。
噬魂怪每天吃的是人间的奸邪大盗的灵魂，接受的是人间江湖处事的回忆，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编，人情世故自然是懂上一些的。
很快就推举了他们的小头头——夏牧，与路焱进行交涉。
夏牧正式的跺了跺脚，溅起几滴黄绿星子，咽了一口口水，踏着正步上前：“不知路焱阁下为何大驾光临，我暗巢蓬荜生辉呀。”
路焱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听不懂夏牧用的成语，上来就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条金黄色的小蛇？”
金黄色的小蛇？夏牧魂差点吓掉，难不成是刚才掉下来那只？可是那条蛇已经被咬死了呀，这路焱找一条蛇做什么？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真相，夏牧眼珠一转：“金黄色的蛇，我们都没有见到。不知道路焱大人您找这条蛇做什么。”
做什么？路焱一呆，确实不知道这条蛇有什么作用，好像每天就是陪着自己，但是它心里有一股声音，就是一定要找到小蛇。
夏牧精明，看到路焱震住的样子，若有所思，薄唇微启：“不如我号召这里所有噬魂怪一起寻找，等有消息就击水联络，阁下若是听到三声击水声那便是我们已经找到，到时候再下来也行。这暗巢环境这么恶劣，何况我见您方才应该还是在摆渡恶魂，若是误了大人您的事情可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路焱心想，夏牧这小子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不可以因为自己的情感妨碍了正事，当下就告辞，返回暗河。
看到路焱上了瀑布，夏牧内心才松了一口气，但有点不服，凭什么神族就可以轻轻松松爬上这夺命的大瀑布，而他们魔族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幽深的暗巢当中，像宠物一样接受神族的施舍呢？眸里和蔼的气息消失得彻底，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地高冷，转身命令：“把刚才那条蛇的尸体拿上来。”
两只噬魂怪扔来一条半死不活的小蛇，蛇身在地上滚了好些圈，沾满了黄绿的腥臭粘液。在黄绿色底下，还混杂着乌红的蛇血，星星点点，看着就让人胃里天翻地转。
夏牧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条蛇从哪里得了那位主子的青睐，跳下千尺的深崖都要来找他。
红色的血迹慢慢消失，舌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开始减少，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噬魂怪忽然喊道：“快看，他的伤口在消失！”
夏牧不可置信，扭回头来，只见小蛇身上闪着淡淡的金光，左右摇摆着身体，伤口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小！这条蛇，他竟然有自愈的能力！
传说人间有金蛇，生千年，只要不是神识受损严重，便可一直重生。哈哈哈哈，难怪路焱这么在乎这条蛇，原来藏着这样的秘密呀，可惜呀，可惜呀，这条蛇现在到他的手中了。
夏牧心中狂喜，视线正对上小蛇刚刚睁开的朦胧的金色蛇瞳，像是两块蒙了水的金子，懵懵懂懂，饶是夏牧怎样无情奸邪，都觉得心神一阵荡漾，好像有人在心湖里丢了石子，溅起了片片涟漪。也不怨人类对黄金如此痴迷，这金色简直可以控制灵魂。
夏牧盯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小蛇，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快，抬头看看那高高的看不见顶的瀑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开口：
“从今往后，你就叫夏谬。”
谬，谬，以谬言祸人，蛇性本媚，蛊混害生，这本就该是你出现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