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妖师x逆徒13
“傀儡人，是什么？”
正道盟医修来到红雪门门主卧房中时，那位宣门主脸色雪白，只有唇色朱红，是刚吐了血。
即便在病中，这般姿容，也足称无双，怪不得神华宗宗主姜芸会对他一见倾心。
医修躬身急趋至床前，放下药箱，准备替宣华诊断。
望闻问切，即便是医修也逃不过医家四诊，医修观察了一番宣华的状况后，问起他在何时何处受伤，宣华却闭口不答。
还是一旁候着的雪长老向医修说明情况，说是在议事时突然吐血，当时也没说话，起身就走了，回到自己屋里，又吐了两口血，之后便闭目冥想，把进来洒扫的剑童吓了一跳，禀报雪长老，雪长老这才发现宣华状态很不对劲。
“可能是受惊了。”医修思忖道，“他一句话都没说吗？吐血前，不是在议事吗？”
雪长老摇摇头，议事主要是他们在说，宣华拿主意，他们还没汇报完，宣华就吐血，总不至于是被这些日常琐事惊到了，肯定还有旁的事。
“不过，他确实念叨了一句话，”雪长老眉头皱起，“他问——”
“傀儡人，是什么？”
这话说完，雪长老和医修面面相觑。
傀儡人，就是表演傀儡戏的工具，又叫偶人，通常是木刻，但也有其他材质的，共同的特点是由傀儡师操纵，能在舞台上表演戏剧话本。
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东西，宣华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傀儡人这个词对于红雪门来说是个忌讳，十年前，灭门惨案发生时，便是有一队伪装成南方客商的陌生人，在红雪门附近表演傀儡戏，吸引到宣老门主的注意，请他们来参加给宣华摆下的接风宴。
现在，宣华突然吐血，吐血之后，又突然神叨叨地问起傀儡人，焉能不叫人害怕。
“门主……怎么想着问起傀儡人？”雪长老试探着问了一句。
一直像雪塑一样坐着的宣华，忽然回了神，目光转向雪长老，定定地望着他：“长老博闻多识，可曾见过，像活人一样的傀儡人？”
“嘶，像活人一样？”雪长老再度和医修对视一眼，心下打了个突，“传说中是有身长七尺，与真人一般高度的傀儡人……”
“还有能调动机关，无需操控，便可自行完成一些简单动作的傀儡人……”
“像活人一样的呢？”宣华似乎对雪长老和医修提到的内容根本不感兴趣，“不管身形外貌，肌肉骨骼，全都和活人一样，会呼吸，会说话，难过的时候会流泪的那种傀儡人，你们见过吗？”
这回雪长老和医修心里都嘀咕起来，宣门主该不会是被脏东西魇住了吧？
“那种邪性的东西，绝非正道，恐怕只有鬼蜮魔渊有。”雪长老清了清嗓子，“门主，医修已然来了，让他给您看看，开副压惊的药，休息一宿就好了。”
之后雪长老与医修说了些什么，宣华都没再听。
他耳中心中，只来回往复，回荡着魔尊右护法与鸱鸮的一番对话。
“属下认为不妥……傀儡无知无识，没有自我意识，更不会讲有趣的故事！”
“本护法亲手制作的傀儡，无论外形还是举动，都与活人无二！”
“就是你护着的这一个，当初也是本护法亲手削灵木化肉身，一寸寸打磨而成！”
“你敢说，他不像活人么？”
……
宣华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他推开送到面前的汤药，将屋里的人全部撵出去。
他需要安静，安静才能集中精神，等待镜面再次打开。
他要亲口问问睚眦，他的真身是什么。
镜面还会再次打卡么？
宣华心中升起一阵恐慌。
刚才的情况那般危急，也不知道鸱鸮有没有从右护法手中救出睚眦。
鸱鸮应该知道他的存在了，还会帮助睚眦吗？他们是故交、挚友，应当不会因为宣华而弃睚眦于不顾吧。
如果鸱鸮真能令睚眦逃过一劫，宣华……也不是不能在将来放他一马。
宣华正在思量，忽然感到镜面世界打开一条缝。
他立刻向着缝隙漏光处探去，模糊中听见两个人说话。
“……快走，带上镜子从后窗走。”
“我有办法脱身，但镜子不能留在这里。”
一阵翅膀的扑棱声后，镜子上升又下降，宣华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点发生了变化，镜面打开，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出现在宣华面前。
他思考了一瞬要不要现身，但终于还是出现在鸱鸮面前。
鸱鸮似乎很烦躁，就像一头失控的困兽，根本没注意到藏魂镜的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了。
“鸱鸮。”一个清越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鸱鸮抓着头发，暴躁道：“还能是什么事，那个蠢木头竟然——”
鸱鸮意识到不对，抬眼看向镜中，额角的青筋顿时暴起来，切齿道：“是你。”
镜中的青年一身白锦，丰神俊秀，眉眼间却聚着阴郁之气。
比起十年前，确实大变了样子。
鸱鸮愈发恼火，钵大的拳头就往铜镜上砸：“养不熟的白眼狼，看老子今天为蠢木头拔除后患，打死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伪君子！”
鸱鸮一通乱骂，拳头也是真打，末了还追着镜子像蹴鞠似的满地乱踢，直到镜子坑坑洼洼、弯折得不成样子，他才重新把它捡起来，搓着头往里面看。
“发完脾气了？”铜镜里头的正道少主投影变得弯弯曲曲，说话时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却依然不变，“现在可以说了吧？”
鸱鸮本来还担心自己用力过猛，真把睚眦的心肝打坏了不好交代，现在看来，这镜子倒是厉害，把宣华的灵魂护得严严实实，怪不得他们正道的孱头敢把这东西放下来。
“哼，告诉你有什么用，”鸱鸮冷哼一声，忽然间，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拍脑门，“糟了，那畸胎儿去找蠢木头的麻烦，我得去找尊上！”
“站住！”宣华叫道，“究竟什么情况，你先与我分说。”
鸱鸮一把抓起镜子：“你懂个屁，我没时间跟你磨叽，你只要知道，蠢木头因为你差点被右护法掐死，现在右护法不顾尊上命令，去宫里找蠢木头，若是被他得手，蠢木头便会生不如死！而这些都是你害的，你就是罪魁祸首！”
宣华默然，鸱鸮只当他是哑口无言了，拉开乱七八糟的抽屉，将镜子塞到一堆臭袜袋下面。
“等等，带我一起去。”宣华冷声道。
鸱鸮骂道：“你想害死我？老实在这呆着！”
“你放心，我不会被人发现。倒是你，单枪匹马，恐怕救不了人，还会惹出祸患，你若想顺利救人，就带上我。”宣华坚持道。
鸱鸮“啪”地推上抽屉，拔足便走。
“鸱鸮，你里通玄云宗，是何居心！”一道冷森森的声音传来，把鸱鸮吓了个趔趄。
鸱鸮骂骂咧咧，又打开抽屉，拽出镜子，冲向夜幕之中。
“你现在要去哪？”宣华问道。
“魔王殿！你别说话！”鸱鸮捂住衣怀。
“去魔王殿干什么，直接调兵去拦截右护法！”宣华冷声道。
“什么？可是我没有尊上手谕——”
“你刚才不是说右护法违抗上命？当时在场的不止你一个吧，那些人都可以作证，是右护法抗命在前，你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又何惧他人议论？还是说，你并无实权，无兵可调？”
鸱鸮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他可是左鳞卫小队长，左护法眼前的红人，这么多年来为左护法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手下兵士皆拥戴于他，这个躲在镜子指手画脚的正道人修，懂个屁啦！
“我呸，我现在就带人去右护法府邸！”
在不知不觉间，鸱鸮被宣华拿捏得死死的，跨上魔驹，纵马长街时，鸱鸮意识到了这一点，也醒悟到自己太过轻敌，能控制住蠢木头冒死回来卧底的心机男，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快到了么？”宣华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鸱鸮咬死嘴巴，就是不说。
只要他不说话，宣华就没办法设计他。
“我问你件事，衣风的本体究竟是什么？”
“哈，”鸱鸮绷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你与他共同生活十年，竟然不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
宣华喉中发涩。
“那时我不知道他是妖……”
“放屁，你不知道你拿本命飞剑刺他？”鸱鸮冷笑，“他身上有多少伤，都是你干的吧？要不就是你们正道那些没卵的孱头，只敢伤害好人，若是蠢木头有个三长两短，我……”
“他的本体，是傀儡人么？”宣华打断鸱鸮，“傀儡人究竟是什么？他们果真和活人一模一样么？”
鸱鸮气呼呼道：“你现在问不嫌太晚了些？过会儿进了右护法的府邸，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右护法抓走蠢木头，就是为了重新把他做成傀儡！你想知道活人傀儡是怎么做的吗？先以热蜡覆盖全身，只留气孔，再用三十六根二尺长的透骨针，从周身大穴刺入，贯|穿身体，令人受尽折磨，魂魄破碎，再用特殊手法抽出魂魄，单独封在一处……”
“够了！”宣华压着嗓子喝道，他的声音似乎压着无边愤怒，又像是痛楚。
之后，两人再不交一语。
左鳞卫以最快速度抵达右护法府邸，在鸱鸮的带领下迅速突破封锁，闯入右护法的禁地石祭坛。
石祭坛位置得天独厚，位于月火城的中轴线上，可以最大限度吸取城中阴气，右护法占据此地之后，又建起一栋大宅，哪怕挡在月火城大道中间也毫不在乎。
位置决定了右护法在此制作傀儡，也决定了它不能轻易改换地点，鸱鸮曾经在右护法手下做事，所以知道这一点。
左鳞卫闯进石祭坛后，宣华便开始发挥作用，他指引着鸱鸮穿过一重一重石室，以最快速度找到目标的那一间。
石室门扉半开，里面传出阵阵热浪，一时间，鸱鸮竟不敢去推开石门。
“嘭”！
一股气流冲开石门，石室内情景暴|露在视域中。
位于中间的石床上，躺着一个周身洁白的人形。
仔细看去，却是封印在层层白蜡之中的赤|裸青年，仿佛躺在白茧中的蝴蝶，因为翅膀太过孱弱，错过了破茧的时机，而生生困死在重重白丝之间。
“他还没死。”宣华冷冽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快点救人。”
幸而白蜡表面光滑完整，并无傀儡针的存在，鸱鸮赶到石床边，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
鸱鸮伸手去抱睚眦，却感到衣带一松，披在肩上的小队长长袍竟自动滑落，将睚眦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鬼！
鸱鸮恼火低斥：“你不要搞事！出来前怎么说的？我会被你连累死！”
“衣风与我已经结为道侣，本不该与外人亲近，事急从权，不得不假手与你，还望你自行避嫌。”宣华声音如泠泠流冰。
鸱鸮心里把宣华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但转念一想，他已经全家暴|毙，这可能就是报应吧。
睚眦身上的白蜡是特殊调制的品种，一旦附着在人身上，就像一层柔韧坚固的壳，并不容易破坏，鸱鸮抱起睚眦，仿佛抱着一只大号陶瓷花瓶，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过门时尤其注意，总算来到外面。
右护法不知做什么去了，不在院中，但右护法的护院这时反应过来，聚集在院前，将石祭坛围的密密匝匝。
左鳞卫和右护法的护院两相对峙，忽然间，一道尖啸声自远空掠来。
魔尊身边亲卫，魔侍卫所化的赤喙王鹫俯冲而下，震开群魔，带来魔尊的亲谕：
右护法违抗上命，目无尊上，择日处置，右护法及其手下不得阻拦左鳞卫执行公务。
鸱鸮顺利离开右护法府邸。
虽然那镜中伪君子反复无常，人品低劣，但在他的指示下，人确实没有什么波折地救出来了，比鸱鸮预想中顺利很多。
鸱鸮将人送回朵颐宫，宫门护卫已经换了一波新的，想是魔尊知道了，对朵颐宫的护卫有所升级。
但鸱鸮心中仍有余悸，把人放在床上之后，看了又看。
“你可以走了。”镜子从鸱鸮怀里掉出来，一路滚到睚眦身边，贴着他立起来，镜中扭曲的弧度依然无法减损宣华那冷淡的态度。
“他这样睡的不舒服，我要替他剥掉身上的蜡。”鸱鸮拿起镜子，扔到一边。
“不必了。”镜子滚了回来，边缘砍在鸱鸮伸向床上人的手上，“这件事我可以做。”
……
睚眦从昏迷中醒来时，听到耳边哐哐乱响，他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事。
哦，对了，右护法要把他做出傀儡来着。
蜡都上了，针也在火上了，但是没成功。
在睚眦的计划中，本来是应该成功的。
活人做成傀儡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丧心病狂，但对于睚眦来说，并不算什么，每个boss组的扮演者都经历过比这更恐怖的待遇，为了满足观众解恨的需要，反派boss总会死的花样百出，世界意识的智商在这件事上集中爆发。
所以，睚眦并不害怕这个。
至于小q的什么减缓疼痛buff，他也没想过能用，当然，如果有的话，用一下也挺好。
让睚眦改变主意的，是一个突发的情况。
系统提示：「主线剧情进度达到70，可以解锁一项关键信息，请攻略者进行选择。」
「a宣华的童年阴影。」
「b叶衣风的心愿。」
「c魔王殿密道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