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勇敢
凉璇和商卿柯一道走出自习室，来到走廊后她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真的被饿狠了，凉璇都顾不上和商卿柯说话，一心全在吃上面。
商卿柯生怕她噎到，递上温热的豆浆，“趁热喝，等会冷了就不好。”
凉璇的腮帮子鼓得跟个什么一样，点点头声音模糊不清：“知道了，你先放那。”
一口烧麦刚要咽下去就卡住了，凉璇瞬间难受的皱起眉，用力地拍了拍胸前企图想让东西顺着食道下去。
可糯米做的烧麦本就粘稠，难以下咽，堵得凉璇瞬间食不下咽，难受的不行。
商卿柯举着豆浆的手一直没放下去过，见凉璇皱着眉头就知道她被噎住了，连忙把豆浆递过去：“赶紧喝一口。”
就着他的手，凉璇吸了一大口，几口豆浆把堵在喉咙里的烧麦顺势带了下去，凉璇的眉头终于松开，轻松般呼出一口气。
“剩下的还吃吗？”商卿柯看向她手中剩下的早点。
有了刚才那一出，凉璇也没了吃早餐的心情，把袋子一兜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中，“不吃了，差不多饱了。”
两人又一道回了自习室，凉璇刚想问问商卿柯下面是什么打算，就见跟在她身后，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和牛仔裤的商卿柯，径直拉开了凉璇对面的椅子坐下，放下背在身后的双肩包，从中拿出电脑，开始学习。
自习室本就安静，凉璇也不好和他去搭话，见状挑了下眉，在商卿柯的对面坐下，转身投入复习中。
之后简单在旁边的便利店随便买了点什么对付完午饭，凉璇原本以为商卿柯的期末会轻松一些，谁知道是她想多了，于是来不及多说什么，下午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复习。
身为音乐生的商卿柯期末没有什么纸质考试，对于他们来说，每一门专业课的期末作业其实就是考试了，说到底，也不轻松。
商卿柯现在就在和论文做斗争，一个下午才勉强写完一篇论文，晚上他又转战下周需要汇报的ppt。
凉璇和商卿柯直接在自习室学到了晚上快十二点，安静的校园走道上早已空无一人，寒冷的冬夜中连星星都不愿出现。
一路走到凉璇宿舍楼底下，商卿柯一如往常站在路灯底下看着她走进去，直到凉璇消失在楼梯间后才会离开。
刚想转身时，又见凉璇扭头冲出来，一头栽进他的怀抱中。
砸得商卿柯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直到少女的馨香传入他的呼吸间，抬手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没说任何话，就这么任由她抱着。
就在刚才，凉璇刚准备抬步迈上楼梯时，吕嘉的消息也是那个时候弹出来的——
【项目耽误了，会在除夕前一天回国，到时候我会让助理去接你，晚上和合作方一起吃饭。】
一如既往的命令语气。
凉璇看着那个准确的时间点，竟然开始轻轻颤抖起来，本能地想要抓着点什么，那一刻她立马就想到了商卿柯。
像寻觅花蜜的蝴蝶一般，像脱水的鱼儿渴望大海一般，少女义无反顾地朝她的光奔去。
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凉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安心，有一种被满满的爱包围着的感觉，她又加了几分力气，企图让自己记住这样的感觉。
从前的凉璇遇到再难的事情最多哭一场，然后安慰着自己哭完就好了，而现在抱着商卿柯的凉璇不再这么认为了。
曾经的她，会边啜泣边拍拍自己肩膀，哽咽地说道：“哭完就好了。”
而现在的她，整个人被商卿柯包围的凉璇，喃喃道：“抱抱就好了。”
“真的吗？”商卿柯问。
“真的。”
那就抱吧，拥抱到世界的尽头吧。
昏暗的路灯下，少女的光在无声地救赎她。
……
一月初，安北大学开始放寒假，凉璇没着急离校，给班导递交了留校申请被同意后，原本热闹的寝室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白天她找了一家面包店兼职，周末她就去机构当街舞助教，日子忙碌但也充实。
一直到除夕的前一天下午，凉璇接到了助理的电话，告知凉璇自己已经到了别墅。
凉璇沉默了一会，如实说道：“我不在别墅，麻烦你来一趟学校吧。”
小吴心有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启动车子，“好的。”
凉璇坐进车中，没说任何话，车子疾驰在路上，半个小时后抵达机场的停车场。
全程凉璇都攥紧着手，直到在车窗外见到吕嘉和凉文的那一刻，她好像瞬间松了下来，仿佛鱼死网破前无所谓的状态。
安北的冬天一向天黑得快，凉璇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夜幕下穿梭不息的车流，高楼下的人潮汹涌，都只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临近除夕，街道上更是热闹非凡，红彤彤的灯笼，喜庆的对联都在昭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而对于凉璇来说，新年的开始注定不会美好。
车子在云轻的门口停下，凉璇落后吕嘉和凉文一步，乖乖跟在他们身后，做个听话的好女儿。
等到他们口中的合作方到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吕嘉和凉文连忙迎上去，“程总，程太太。”
“凉总，凉太太。”
程佑把自家儿子往前推了推，介绍道：“这是我家儿子，程天杜。”
吕嘉见状也把凉璇拉起来，微笑道：“我女儿，凉璇。”
互相在同一个社团，听到对方名字的两个人都纷纷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惊讶。
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两家父母十分自来熟，聊的十分投机，留下凉璇和程天杜在位置上凌乱。
“你也是被逼着来的。”程天杜咬着牙小声问道。
凉璇“嗯”一声，吐槽道：“这个世界真小。”
“你以为我想来？”
“你以为我想来？”
两个人小声的互呛在大人们眼里就变成了这两个小年轻聊得十分投缘，心中颇为满意。
晚餐结束，凉璇几乎没怎么动筷，送完程天杜一家。
吕嘉瞬间收起了脸上看起来就很虚假的笑容，冷冷地看一眼凉璇，转身进了另一间包厢。
“跟我过来。”
商卿柯看见的便是凉璇跟在吕嘉后面走进包厢的背影，临近除夕，他家习惯的是除夕前一晚和一些不经常来往的亲戚吃个便饭，除夕那晚和较亲的亲戚过。
祝涵拍了拍盯着前方发呆的商卿柯，让他回神，“看什么呢，赶紧进来了。”
明亮的包厢中，绚丽的灯光下让凉璇生出一种错觉，她差点以为自己置身于梦境，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把她生生从虚幻中拽了出来。
一沓照片被吕嘉甩在凉璇的脸上，锋利的照片擦过凉璇的右眼角，立马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
凉璇几乎来不及去触摸那道伤口，因为下一秒落下的就是吕嘉的谩骂声。
落在地上的照片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上面是她去陶泊工作室的照片，还有和商卿柯去黎明的照片等等，这几个月下来，原来她的身边一直都有吕嘉安排的人在监视着她。
凉璇觉得可怕，觉得窒息，她要是再不逃离，迟早会彻底崩溃。
吕嘉指了指照片，质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凉璇见怪不怪了，找人跟踪她是吕嘉惯用的手段，“没有。”
凉文一把拍在桌上，愤怒地吼道：“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你不会再和他们见面。”
“凉璇，你”
她的心中早已麻木，吕嘉和凉文的愤怒再也无法恐吓住她。
“太让你们失望了是吗？”凉璇无所谓地耸耸肩，满脸不屑，“从小到大，这些话你们说了十八年，我都听烦了。”
凉璇带着一腔孤勇，就算头破血流，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她一定要亲手抓住自己的热爱。
“这就失望了吗？那如果我要转系的话你们会不会彻底对我这个女儿失望？”
吕嘉彻底被她的话激怒，一巴掌罩上了凉璇的左脸，声音尖锐刺耳：“转系？去舞蹈系？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你是不是疯了？街舞和这些人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你跟着这些人有了什么好结果？”
“跟着一群混混，你能有什么前途？”
凉璇忍无可忍，强压下左脸的胀痛：“我很早就跟你们说过，他们不是混混，我是疯了，每天活在你们的监视下，我跟疯了有什么区别。”
“那是我喜欢的事情，我不在乎有没有前途，就算头破血流我也要去做。”
“我已经十八岁了，我能为我的决定负责，我也有权利选择我的人生，你们没资格插手。”
凉文抄起一个瓷杯就往凉璇肩头扔去，“喜欢能当饭吃吗？我告诉你，转系这件事没有商量，你要是敢动一下这个念头我看你也别去上大学了。”
滚烫的茶水翻溅出来，悉数泼在凉璇的肩头，热茶瞬间浸湿了她薄薄的衬衫，不用想她都知道肩膀现在肯定是烫红一片。
可凉璇像是感觉不到痛。
“你能为你的人生负责？”吕嘉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她把凉璇视如珍宝的热爱视作肮脏的泥土。
“好啊，我到要看看你能怎么负责。”
凉璇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她好像知道吕嘉下一句想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道：“停了我的生活费，还是想把我重新关在家里？”
“但这一次很抱歉，不能让你如愿了。”凉璇把一张银行卡和公寓的钥匙放在旁边的红木桌子上，“我会养活我自己，就算达不到你们的物质水平，但至少我可以自由有尊严地活着。”
“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但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我说了算。”
“怎么，你想和我们断绝关系？”吕嘉不可置信地瞪着凉璇。
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身为父母的他们做错了什么，凉璇觉得可悲又无力，她的声音在他们的心里就是无理取闹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凉璇！”凉文吼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朝凉璇扬起了手掌。
眼看着巴掌即将落下，凉璇闭紧了眼睛，她没想躲，可预料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一道宽大挺拔的背影横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凉文的巴掌。
商卿柯伸出手臂挡在面前，生生接下凉文这一巴掌，他用了很大的力，商卿柯的袖口被挽起固定在手肘处，露在外面的白皙小臂瞬间通红一片。
凉璇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商卿柯，她怕凉文把气发在他身上，刚有所动作就被商卿柯拦住，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凉璇的表情十分焦急。
“商卿柯，你走啊。”凉璇喊道，声音染上哭腔。
和吕嘉凉文争执的时候她没有哭，挨打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一看到他时，所有的情绪像是有了一个发泄口，迫切地想要发泄出来。
商卿柯按住凉璇，抬眸迎上凉文的视线，带着少年人的坚定和勇敢。
没说任何话，他把凉璇带出了包厢。
不知何时落了雪，屋外的世界纯白一片，冬夜的风依旧凛冽寒冷，大街上早已看不见一个人，家家户户热闹喧嚣，在这个阖家团圆的前夕，凉璇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她带着一身伤走在无人问津的小道上，朝身后的商卿柯说道：“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平静的不像话。
商卿柯的心揪着疼，一想到小姑娘红着眼睛让他走的画面就受不了，他当时站在门外，听着他的小姑娘颤抖但坚定的声音，带着一腔孤勇为自己抢回原本自由炙热的人生。
他的凉璇多勇敢啊。
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商卿柯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凉璇的面前，背身于路灯下，抬手抚上凉璇肿胀的左脸，看着小姑娘故作坚强的模样，轻声开口。
“凉璇，笑不出来的话就不笑了。”
凉璇拖着混沌的脑袋和疲倦的身子听到他这句话时，瞬间眼眶中涌上泪水。
小姑娘穿着纯白的裙子就像迷路在雪中的公主一般，眼中含泪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轻轻走上前，拿着手上的外套罩在她的肩膀上，替她扣好扣子，声音轻缓温柔，像是悬挂于空中的皎洁月亮。
“小公主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她是最勇敢的小孩。”
黑色外套和纯白长裙搭在一起，颜色冲击强烈但又不突兀，凉璇抬起头来，一滴一滴晶莹的眼泪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刺痛了商卿柯的心底。
凉璇在雪中痛哭，而她的少年正温柔地凝视着她。
“哭吧，我守着你。”
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一切，都有我。
这一次，商卿柯终于勇敢地冲破黑暗，保护了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