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尸斑
老秦头气的直接用旱烟敲了我的脑袋, “这玩意鬼邪甚喜,等尸斑长满了全身,你就会死了,懂了吧?”
那时我才九岁,懵懵懂懂听不大明白。
老秦头又叹了一声, “你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孽哦,命硬,招阴,蠢笨不说,现在还变成丑娃子,这下好咧,送到山下不出一刻钟就会被人打死。”
我知道,我命硬!
硬到身边不能有活物!
我养过猫,养过狗,还养过天上飞的麻雀,水里游的鱼,就连人们寓意长寿的乌龟也被我养死了。
最后是老秦头让我放过这些活物,我才认了命!
这会又说我招阴?
听不大明白,但看着老秦头的样子,就知道不太好!
“丑娃子,你记住,往后口袋里只能装冥钞,真钱不能装了,切记不能忘,听懂了没?”
见我不回答,用旱烟敲我脑门,大喝一声,“听懂了没?”
我闷声点头。
稀里糊涂的,总觉得说的都是天书!
接着,老秦头在屋里转悠一圈,捏着一把冥币往我手心塞,又指着我屋门,“还有,还有屋里那帐子也得换了咯。”
我看的出,老秦头急了。
他的急的时候会抓头,本来就没几根头发,又抓下几根。
然后一边抓,一边骂,整夜就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又像是在念经。
我就坐在门槛上看着。
到了半夜就看见我屋里已经撑起一顶白底百鬼夜行帐。
帐长两米,高两米,四周画满了狰狞的小鬼,眼睛血红,长相奇丑,各个张牙舞爪的让人瞧着渗人。
做好后,老秦头就让我进去睡。
我不愿意,他就强行把我塞进去。
生怕我逃了,他还拿着竹竿坐在床边,只要我将手伸出帐外他就用竹竿狠狠抽,一来二去我再也不敢跑了,但他还是要等到鸡打鸣才离开。
他在我屋里一连守了半月,见我适应了才没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天起,尸斑就真的没有变大,但也没有消退,左边肤白嫩滑,右边紫黑麻糟,却成了对称的阴阳脸。
为了遮住这张脸,出门我都会戴上口罩和帽子。
也是这天起,只要我第二天还能睁眼,就要给钟馗上柱香,说是拖他福,我还能活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转眼又过去了九年,我活到了十八岁。
岁数长了,口袋里的冥钱也长了。
每天兜里天地银行上的数字越来越大,从百元,到万元,现在都上亿了。
冥钞越装越厚,真钞老秦头也一张不肯给,哪怕让我去买东西,都会让我和店家赊账。
店家也真的肯听!
也是懂事后,老秦头才道出真相,他说白天揣着冥钞叫骗鬼,晚上睡帐子叫鬼迷眼,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也会绕道走。
我原也不信的。
就在前几天,我去镇上采买香烛耽误了时间,回来的晚些,不料半路遇到了打劫的。
起初那人应当是想劫色,后来摘了口罩看见我的脸失了兴趣,转而搜口袋,看见冥钞直往自己的兜里装。
我同他说了是冥钞,他偏不信,拿着冥钱头也不回的跑了。
等只剩下我一人,才发现天已黑。
想着老秦头从不让我走夜路,脚步越来越快。
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位蓝衫盘扣的阿婆坐在路旁,一边捶着脚,一边朝着我招手,笑眯眯喊道:“你是不是老秦养的孙女小葵啊!我是村西头的蔡婆婆,认得不?”
见我点头,又招手道:“我脚崴了,你能不能扶我一把,送我回去?”
我这副鬼样子,难得有人打招呼,确认好口罩和帽子带的周正就走了过去,碰到阿婆的手,她也扣住我的手指,攥的紧紧的。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除了老秦头以外的人握着手,虽然周身就感觉冰凉凉的也没在意。
“还是年轻好啊!年轻能做很多事。”
“可以上山砍柴,下田栽秧,再不济也能帮衬着养猪,烧饭,不至于活久招人嫌。”
“女人啊,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儿时听父母,出嫁听夫,夫死听子女。”
“听不动了,谁也不要了……就连我说想要花袄子,他们都不给我买。”
蔡婆婆絮絮叨叨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也没回应,搀扶着老人慢慢走。
渐渐地我发现不太对劲,眼见越走越黑,好像没有尽头……
“蔡婆婆,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蔡婆婆摆摆手,“没错,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头不远了。”
回村的这条路,我走过很多遍,从没像今天这样奇怪,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前方不远了,快到了,快到了,我看见花袄子了。”
见到蔡婆婆一直重复着话,我停下步子想要回头,反被她抓着我的手生疼,想抽都抽不回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头,不远了。”
路越走越长!
老秦头见我没回家不放心来找我,竟发现我朝着悬崖一步步靠近,喊了多声也不回应,发现坏了事。
忙将兜里的叠好的金元宝金条就地焚烧,大喊了一声金钱买路后,脚下生风冲到我身前一把将我往回一拉,反手便敲了我的脑门。
指着我身后道:“死丫头,我晚来一步,你就要做人替死鬼了。”
我转头一看身后的悬崖,吓得魂都抖三抖,忙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缺德玩意,连鬼钱都拿,嫌命长了?”老秦头一听有人打劫冥币,气的两条羊须胡子都翘了起来,沉声一句,“愣着做啥子,赶紧回去!”
边走边骂骂咧咧着:“都多大的人了,也不记事,那蔡家嫂子七天前跳崖自杀了,这会正找替死鬼投胎呢,你倒好,直接往上撞!”
死了?
可刚才这人还和自己说话啊!
她还抓着我的手!
真撞见鬼了?
“那真是鬼?”我小心探出头。
“我不是和你说过,见是不是鬼,看有没有人气,刚才蔡家嫂子一身鬼气,脚都不沾地,真是白长了一对牛眼,放着摆设!”
我瘪瘪嘴,没敢回!
老秦头打着手电筒在前走着,光影之外漆黑一片,微风吹过,一阵窸窣,我紧跟其后。“她也是可怜人,为儿为女辛苦一辈子,老了病了,谁也不要她,各个嫌她累赘将她扔在这村子里不管不顾,一时想不开就去了。”
怪不得蔡婆婆一直在念叨,原来是不甘啊!
不过这已经成了常态,村里好些老人都这样,儿子在外打工后就直接安家,老人就留在村里。
现如今,村里老人越来越多,年轻人越来越少!
“快跟上。”老秦头说着脚步快了许多。
但我发现似乎有人在喊我!
“小葵啊,小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