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咄咄逼人的故人
喻文书:“你这个人,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极致的温和,是为了掩盖曾经的过错。非要等到木已成舟才来醒悟。
几人的心,沉入谷底。他们没有料到,夏老太柔和的面容之下,藏着一张恶毒的嘴脸。但是,既然她自己都承认了,也受到了惩罚,他们也不想再去说她。
景遥澈的手,摸索着剑。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此了结夏老太。在他的评判尺量之中,杀了人,就该偿命。不管此人是借刀杀人,还是这个人,就是那把刀,这人,都不配留在世上。
白藏情绪不外露,将所有的情绪,不满的、怜悯的、仇恨的,都藏起来。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告诉她,不要在别人面前暴露太多,那样,才能活得更好。
三人听了这些,眼前,都被‘迷雾’遮挡。还是没能得到那个黑衣人的线索,真耗精力。他们,对查案一事,能够借鉴的经验教训,少之又少,现在这件事,又那么复杂,他们都有些想打‘退堂鼓’。
几人各怀心思的回去。三人又聚到一起。
“哈哈,至少,我们今日一行,还是又收获的。毕竟,我们已经知道,那个夏老太,大概是怎样的人了。”景遥澈斟了三杯酒,抬起眼前的一杯,其余两人,也各自抬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杯酒,饮了下去。
“你们说,那个黑衣人,会是宋到南派来的吗?”喻文书借着酒,状似随意的发问。
“也不是没有可能。”白藏的将酒杯拿在手里:“只是,且不说宋到南早已不知去向。假使是他,那他这么做,是图什么呢?”他都将钱财拿走那么多了,按道理,是不会回来的。
“白姑娘和我,算是想到一处去了。”景点澈别甚至觉得,白姑娘,也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见惯了寨上的女子钟情于纺织做饭,现在遇见一个习武查案的女子,自然感到新奇
景遥澈:“那个宋到南,临走前说过的‘死老太婆,我们走了,并且,永远不会再回来’。你们想想,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人,怎么能拉下脸,再回这里。”
这种人,也许有,但他不相信,宋到南还会回来。宋到南,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想必也是没有多少情分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夏老太去作为‘刀’。
喻文书:“说得有理。”他只是提出了这种思路,他自己也对黑衣人是宋到南持怀疑态度。
但如果真的是宋到南,他也不会感到奇怪。一个对生父如此毒辣的人,还能指望他对生母多好。
这世间,千奇百怪,出乎预料的事情不在少数。若是什么事,他都能知晓前因后果,那活着,反而没有意思。
白藏:“我倒是觉得,那个黑衣人,有可能是过去在宋宅里伺候过夏老太的人。而且,那个人,在这里办事的时候,受到过夏老太的打骂,换句话说,就是虐待。“想必,那个男子,真的很恨夏老太,才会以这种方式,让她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白藏反倒是对夏老太,隐隐敬佩起来了。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在历经沧桑后,依旧选择活在世上,痛或者累,都忍着。纵使她错事连连也不能更改,她有骨气的事实。
喻文书:“的确,这种情况也有可取之处。”可夏老太以前的下人,特别是对她有怨的下人,又该去哪里找呢?
景遥澈:“问题就是,方才夏老太忆起往昔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着重说起,她与谁,产生过什么不可调解的矛盾。”而且,以夏老太以前的个性,得罪的人,肯定是多如牛毛。没有多余的线索,上哪里去找人?这样的难度,虽说没有登天难,但也够他们眉头不展。
以景遥澈对自己的了解,他不是一个聪明过人的那一类人。所以,他将寨子上的事务,交给大哥处理。他没得选择,只能拿起大刀,在鸡鸣狗叫的时候,就开始练武。
寒暑往来,他不知挥洒了多少汗水。他庆幸,从始至终,他没有悔意。
白藏轻笑几声:“不对,在夏老太的回忆之中,不就出现了对她不满的两个男子吗?”
景遥澈:“哦,是,我想起来了。”
“哼哼”,白藏和喻文书,同时笑出声。景遥澈一惊一乍的表现,总是能让他们忍俊不禁。
“诶,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嘲笑我?”他对于这些素来敏锐。当然这其中,也有寨子上的兄弟姐妹们的功劳。
“没有没有。”喻文书极力解释。要是被误以为他在不屑,那可就麻烦了。
“唬,最好是这样。”他耍狠似的开玩笑。
三人一番议论,还是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哈”,景遥澈用鼻子发出这句话:“想我二寨主,在寨子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花费那么多时间去调查。等着吧,黑衣人,你迟早是我的‘盘中餐’。”他摊开手掌,又逐渐收拢,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其余两人轻咳几下。
喻文书:“要想知道那人是谁,那今晚,把他抓住,真相便能大白。”我就不信,那个黑衣人,有通天遁地之能。
“爽快,喻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他由衷感叹。
三人便约好,今晚守在夏老太屋外。在那之前,他们各自回房,休息片刻。
一道残月挂在天空,星星一闪一灭的,这样的夜里,泛着凉意,雾气已经升起,润湿他们的衣襟。
他们就守在不远处的屋外,等着那个黑衣人。
屋里,夏老太辗转难眠。真是讽刺,黑衣人来了,她会恐惧不安;黑衣人不来,她又会想他,盼着他快来,他来折磨她一下,她才能安心入睡。那种有事情没做的感觉,让她不能静下心来。
“久等了。”一道幽怨的声音,在她耳畔想起。这道声音,
“啊”,她发出一声惨叫。这道声音,是她,是她回来了。
她将眼睛睁大,伸手去抓方才说话的人。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呵呵”,那人嘲讽着,隔着黑夜,她只看见那人一张脸,若隐若现。这张脸,已不似当年那般,丑陋粗糙。
隔着满脸的脂粉,她能看到,那人原本的样貌。
“你回来了,我等了你那么久,总算等到你了。”她心中的大石头,在此刻,终于落地。她从床上爬起,看见那人,坐在椅子上,起身欲走。
“求你,别走。”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忙不迭的走过去。她伸出一只手,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抓住她,便将手,捏住自己的衣角。
屋外的三人,在听见那声叫喊的时候,就冲上前,将门踹开。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
在看见那张模糊的脸的一刹那,喻文书停在了门口,拽住想进去的景遥澈:“小景,不要进去。”
“为什么?”他们不是商量好,无论发生什么,今晚,都要冲进去,抓住那个黑衣人吗?但是看见喻兄看透一切的样子,他还是停了下来。喻文书将手放在鼻子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白藏手里拿着一盏灯,为这片朦胧,平添了一点光彩。
他们透过灰暗,看到屋内的那人的侧脸,是个女子。
天,就快要亮了。
屋内的那人,喝了一口茶:“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啊?!”
夏清荷:“你呢?过得好吗?”面对这个女子的时候,她既想要,离她进一点,如果能够抓住她的手,那就更好了。同时,心里的隔阂,让她不敢靠她太近。
“哈哈”,女子从那里站起:“那个跋扈嚣张的夏夫人,到哪里去了?”
夏清荷不愿回答。
“你以前,都会问,你怎么还不死?你活在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的。”女子向她逼近,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动作如浮光掠影般轻盈。明明问的话,是那么平常,但语气有些犀利。
夏清荷招架不住,放任女子将她的衣服理来理去,最后理整齐。她鼓起勇气,去摸女子的脸。女子偏不如她愿,闪到一边。
“这些年,支撑你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女子背过身子,眼睛盯着脚尖。
她迟迟不肯开口,眼睛,快要将故人盯出一个洞来。
故人没有等到回复,耐心也快被消耗殆尽。她转身:“嗯?怎么不答?”
夏清荷:“我说了,你也是不会信的。”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与她相聚。没有想到,多年以后的第一次相见,是在这里,在这样的夜里。她还是,不愿意好好看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从来,性子就倔强,受了这样的委屈,哪里还会正眼瞧自己。
“哼”,女子感叹一声,听这语气,似在嘲笑她,又似在自嘲:“没准,我信呢。”
夏清荷将头抬起,这个自己肖想了那么久的人,怎么那么从容。她该报复我的。
“唰”,夏清荷拿出桌上的剪刀,递给那人,自己闭了眼:“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想将我碎尸万段。我罪孽深重,你要是想取我的命,尽管动手。”
“啪”,那人将她手里的剪刀扔在地上,目光锐利得像鹰眼:“你欠了我那么多,还想我染上你的脏血?”
夏清荷捡起地上的剪刀,往自己腹部刺去。
“啪”,手里的剪刀,被人抢了去:“抱歉,除了死,我找不到任何弥补你的方法。”对不住,做了那么多错事,让你失望了。
“想死,还是想逃避?”女子的语气中,始终带着奚落意味:“作了那么多恶,就想一死了之。你倒是得到了解脱,那我呢?”
女子向她靠近,将人逼到床边。她扶住床沿,跌坐在地:“我、我不知道。那你说,你要我变成什么样子?”
女子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注视着她:“我想要你,永远带着痛。最好,能将我受过的苦,全部受一遍。”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只会祸害别人。
“好,我答应你。”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应了下来。
“呵呵”,那人狰狞的扯着嘴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人一脚将她踢倒在地,踩在她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他?”
夏清荷见事情败露,也没想去追究是谁走漏了风声。门口的三人,看得揪心。
“我知道错了,他走后,我也没有睡好过。”夏清荷颤抖着,声音带着哑:“我也是受人挑唆。”
“哦,你还是,看重你的儿子、儿媳呢。”那人摸着嘴皮,每一句话,都触碰到她的痛点:“我记得他们卷了你的钱财,逃走了呢。你看看,你怎么,就能这么‘聪明’?我当时,要是有你一半聪慧,也不至于,夹着尾巴逃走。”
“那你如今回来,是为了复仇吗?”她不想在去听这些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针,扎在自己心上。
“不是”。女子伸出右手食指,摇晃几下:“我来啊,是为了,成为你的梦魇,让你做梦,也要看到这个畜生。”
“别说了,你不是畜生。”
“哦?那我是什么?杂种吗?”
“不是,你别说了,说这些话,你自己心里也难受。”
“哦,夏夫人也会关心我的心情呢?看来,外界说你冷若冰霜,是在胡诌乱造呢。”女子抱着双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可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他们没有说错,我就是个冷漠苛刻的人。”
“怎么会,夏夫人那么谦虚做什么,你我交情又不深。”
她此时,仿佛进入一片冰天雪地。她穿着单薄的衣裳,穿行其间。茫茫的雪地上,空无一人。她对着雪地大喊,回应她的,只是雪落下的静默。
“不是这样的,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没有人能够替代。”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女子就是要这样,说着咄咄逼人的话。只要夏清荷难过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没有,你不是替代品,你是独一无二的。”夏清荷极力辩解,尽管,这样的解释,对方听不下去。
“如果不是他们走了,你才不会想起我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患难见真情’吗?”女子又否决自己:“不对啊,我与你,也没有共患难过。况且,我在你那里,连畜生都不如,你怎会对我有情。如此说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哪怕是自己的心会痛,她也要夏清荷陪自己一起痛。
“你变了”,夏清荷突然,站起身来,一脸欣慰的看向女子。
“我变得怎么了?”
“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将所有的委屈,都硬捱着。”
“拜你所赐。”
“……”,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女子不再自嘲,严肃的来了一句:“如果我也死了,你会怎么办?”
“我陪你。”
“哈哈哈……”。女子轻狂的笑着,眼眶中,布满泪水。只要一低头,那眼泪,便会夺眶而出。所以,她将头微微上昂。
“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响。喻文书首先回神,看见一个人,向门口跑去。他别无选择,只能追上去。
远方的太阳,从天涯升起,稍微露出一点红。那一抹红,驱散了些许雾气。
喻文书就朝着那个方向追去。这个点的街头小巷,已经有了小贩。
“嚯,年轻真好。”包子铺的老板看着两人快得没影,感慨道。
“又偷懒,看什么呢,还不干活。”老板娘的帕子,打在老板身上。
“谨尊妻训。”老板将目光收回,思绪却飘向远方。
“哈哈”,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