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谁的女人
曲焱凝视着钟飞鸿那张苍白而平静的脸，心中仇恨的怒火已然在一点一点地熄灭。
此刻，沉默了许久的霁寒霄忽然说道：
“曲教主，是我没有保护好曲姑娘，不关他的事！”
然而这句“不关他的事”，却如同一根刺一般，深深地扎进了钟飞鸿的心里。
钟飞鸿麻木的心脏忽然间有了痛感。
霁寒霄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的女人不需要你钟飞鸿来保护，亦不需要你钟飞鸿来负责。
我的女人和你钟飞鸿没有一点关系。
原本已经丧失感觉的钟飞鸿，眼神里忽然冒出了火。
毕竟曲潭烟曾经是自己的女人，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骨肉。
她怎么能和钟飞鸿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然而霁寒霄却视若无睹地继续说道：
“曲教主，虽然潭烟已经不在了，但她永远是我霁寒霄的妻子。我发誓今生今世，不会再喜欢第二个女人，你身边…至少还有我。”
曲焱的泪忽然流了下来。
这些日子，曲潭烟和霁寒霄之间的那点小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不过他从不说破罢了。
他何尝不希望女儿能与眼前这个超凡脱俗武功盖世的年轻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只不过，在这个狙击霁霜华的计划中，出了一点问题。
这个计划原本像是一颗光滑的鸡蛋，没有一丝缝隙。
然而鸡蛋的壳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洞孔，于是蛋黄和蛋白都顺着这个洞流了出来，整个计划也就完全失败了。
曲焱的情报里没有关于霁霜华中了食人蛊这一条重要线索。
他更不知道霁霜华已经变成了毫无理性的战斗机器。
所以他才会对霁寒霄和钟飞鸿的联手如此有信心，才会导致了最终的悲剧。
可是他本该获得这些情报的。
他派出去监视蓝华的人不止一个，为何却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有告诉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身边有人出卖了他。
魔教之中有朝廷的叛徒。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正当曲焱冥思苦想的时候，钟飞鸿和霁寒霄的眼神中已经擦出了火花。
他凭什么叫她潭烟？
钟飞鸿愤愤不平地看着霁寒霄。
这可是钟飞鸿都不曾对曲潭烟讲过的昵称，凭什么霁寒霄却说的如此顺口？
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骨肉！
钟飞鸿本想这样说的，但是他忽然看到了曲潭烟床边放着的许多婴儿衣物和玩具。
一种深刻的绝望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嘲笑道：
“你有资格做孩子的父亲吗？这些日子你管过她的死活吗？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你选择的女人是谁？”
钟飞鸿心中似乎有一块巨石忽然落下，将他的精神彻底压垮。
他的身体也随着倒下，不省人事！
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了曲潭烟春风一般的笑容。
“我叫钟飞鸿，你呢？”
“曲潭烟。”
当钟飞鸿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上，金玉章和叶青枫正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钟飞鸿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又被叶青枫强行按了下去。
叶青枫这几日瘦了很多，也不知是事物太多，还是精神上饱受折磨的缘故。
“我们回泰山，整顿名门正派的各路人马，莫忘了你还是武林盟主。”
金玉章淡淡地说道。
钟飞鸿觉得她又和以前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她似乎变得更加冷静沉着了。
这些日子，金大小姐岂不是每天都在变化的？
她学会了伪装，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计谋，学会了如何赢得别人的认同。
钟飞鸿忽然觉得心里很欣慰。
“曲焱呢？”
与其说他还在关心曲焱的怒火，倒不如说他在关心曲潭烟的后事。
他想知道，在她的墓碑上会不会留下他的名字。
毫无疑问，墓碑上留下的是霁寒霄的名字。
“爱妻曲潭烟之墓。”
“爱女霁暖之墓。”
直到最后，霁寒霄依然坚信着那是个女孩。
只可惜他已没有机会将她宠成小公主。
他现在剩下的唯有报仇。
曲焱孤独地坐在瀑布旁边，鱼竿随意地放在身旁，鱼钩上的饵早已被吃掉。
霁寒霄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问道：
“今后有什么打算？”
曲焱呆呆地望着碧波粼粼的湖面道：
“这地方已经暴露了，等陆离和宋钰回来之后我就集结人马去泰山和他们汇合。”
他们，指的自然是金玉章和钟飞鸿。
霁寒霄感慨道：
“你的鱼饵已经不在了。”
曲焱凄凉地笑了笑道：
“在不在都已经无所谓了，鱼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每日蹲在这里，不过是想把他们做成烤鱼。”
霁寒霄没有说话，他听得出这句话另有深意。
曲焱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令牌递给霁寒霄道：
“你现在就出发，把这个东西交给金玉章。”
这是一枚用玄铁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莫桑花。
“保重。”
霁寒霄用力地握了握老人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老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说道。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然而对于曲焱而言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从他一开始在海边偶遇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预知了他的命运。
霁寒霄将成为当今武林无人可敌的高手，就算他老爹霁霜华也一样无法匹敌。
他是一柄天生的剑，世间最锋利的剑！
然而他的心思却很纯粹，所以绝不会重蹈霁霜华的覆辙。
曲焱是打心眼里喜欢霁寒霄这个孩子。
虽然他是个挑剔的人，但是霁寒霄身上却近乎集齐了他所欣赏的所有品质。
悟性高，性子淡，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沉醉于武学之中，没有现在年轻人的浮躁和投机取巧。
只可惜…
曲焱没有继续想下去。
霁寒霄转身的时候，曲焱忽然说道：
“你觉得叶青枫这个人怎么样？”
霁寒霄面无表情地答道:
“他是个疯子。”
曲焱苍凉地笑了笑道：
“帮我转告他，我对不起他母亲。”
霁寒霄奇怪道：
“你为何不亲自和他讲？”
曲焱叹了口气道：
“人老了，面子总是比较薄的。”
人老了，不但面子会薄一些，心肠也会更软一些。
他对不起秋樱，叶青枫又过于稚嫩，所以他想霁寒霄能够在以后的漫漫长路上多给叶青枫一些照拂。
但愿霁寒霄懂得他的意图。
霁寒霄最后看了一眼他和曲潭烟一起生活过多日的天台山，眼睛中蒙上了一层雾。
天空中又一次飘起了丝丝细雨，霁寒霄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踏上了前往泰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