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云芳秘境(九)
“一棵树”上的枝叶过于茂密,把天上的阳光都挡住了,只有细小的缝隙里流出点点细碎的光斑。少年蜷坐着,背靠在“一棵树”的树干,双手抱腿,他把下巴垫在膝盖,安静地看着花田的方向,光影在他的脸上明暗交错,一张极其清秀的脸,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
“是花田中的某位姑娘吗?”女人笑着问,她在少年身边坐下,顺手为少年理了理披散到半腰的长发。
“嗯我想应该不是的。”少年摇头,头顶的白色狐狸耳朵蔫了下去,他依旧望着花田那边的少女们,目光却黯淡了许多。
“这种感觉和看见青莱、莉然她们不太一样我每次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心脏的地方就像变成了一颗鸟蛋,里面总是有小鸟在不停地啄我我想去见他,可我又觉得心底有种莫名的害怕和忐忑。”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少年收回目光,把脸埋膝盖窝里,低头看着跟前的小草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少年说,“可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女人温柔地笑了,她学着少年的样子,也弯曲了双腿,把脑袋埋进膝盖窝,她用手戳了戳少年正看着的那块小草地。
“看不见相貌的人,听不见声音的人,但即使如此,(xx)的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人。”女人说,她的声音十分好听,像春天里潺潺的流水淌过手心的感觉,不冰冷,很温柔。
“我年轻时候遇上你父上那会儿也是这样。每次临近清晨,你的父上大人就赶紧着把我送回帐篷,白天里他该和族里的年轻人去鹤林打猎,那个时辰段我都见不着他,可我会想他,想念他明明是近在身边的人,可我还是会想他。”
女人轻声说,“(xx)是喜欢那个人吧?他是你的心上人吧?你要知道,所谓心上人指的就是一直放在心里的人,不论远在天涯还是近于咫尺,他都在你的心上。他和家人是不同的,是唯一的,就像你的晟明姐姐和晟礼哥哥,他们之间有别于家人,是那种想要相伴到老的情感。”
少年似乎想懂了什么,忽地狐狸耳朵一抖,立得笔直,他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女人,嘴唇翕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勇敢地开口。
“那,那母后,这样的感情应该就是爱恋了吧?不是因为寂寞才产生的,而是心生了欢喜和想念。青丘的山上有好吃的果子,有可以奔跑的山丘,有母后和父上,有哥哥姐姐可我一想到这里没有他,心脏的地方就依然是空空荡荡的。”
“他是青丘山外面的人吧?”女人弯了弯月牙般的眼睛,她的眼眸特别漂亮,是淡淡的浅金色只可惜是并不完全具有命定为仙资格的特征。
“如果是(xx)想要见的人,那就去找他吧,你想要见他,就得快一点去找到他。”女人说。
“可是我”
女人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轻轻捏了两下少年头顶的毛茸耳朵,“你是青丘的世子,你有一身雪白的皮毛,你有九尾白狐该有的九尾,你有象征命定为仙的金色眼瞳。”
柔软的手轻轻抚在少年的头顶,格外温暖,像是传来了巨大的勇气。
“你要相信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也不会发生在你身边人的身上,所以没关系的,你去吧。”女人说,“下山的事我会与你父上劝说,(xx)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少年咬着嘴唇不说话,似乎是仍然有几分顾忌。
“你是想要见他的吧?”
“嗯,想见他!”少年肯定地点头,“隔着山,隔着海,哪怕数远万里,我都想去见他。可是我不”
少年犹豫。
“那就动身去找他吧。”
女人温柔地看着他,“有想见的人就要去见,有想爱的人就要去爱,就算我们九尾一族算得上是命定为仙,但明天你要知道不是每一个明天都理所当然应该存在。”
少年恍惚,他看着女人的眼睛,慈爱的目光就像一汪春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和风吹了过来,有砂砾进了眼,少年只好拿手猛揉了一会儿,眼睛里忽然有止不住的泪水流出,红透了整个眼眶。
“哎哎哎,怎么哭了。别哭,别哭,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是好的”女人轻轻拍打少年的背部,笑意吟吟地看着少年委屈地揉眼睛,像是在与少年打趣。
风翻动了树叶,光斑摇晃,远处的花田里传来少女们清丽的歌声,歌声飘荡至很远,带着天上的云悠哉悠哉地摇摆。少年的眼睛依旧饱含泪水,女人温柔地笑着安慰,暖暖阳光下,这一切都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少年始终没能听清母后到底是如何称唤他小名的,或许是因为那个名字过去了太久太久,他已经忘了
四个人的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他们终于进入了隐灵塔,靠着右墙在黑暗中摸索。
最了解隐灵塔的臣茗排头,白景梦第二,其后是兰凌,颜蕴压底,他自告奋勇地想要作大家伙的掩护。
往里走了大概十米,一路无话,全程通黑。臣茗和白景梦因为“翎”的事,发生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分歧;兰凌视力最好,一直眼观八方地警惕着,无暇闲聊;颜蕴学着臣茗的样子在隐灵塔的墙壁上摸索,手掌摩挲到了墙上凹凸不平的花纹强烈的求知欲让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看清花纹上,根本没空解决几个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突然臣茗停了脚,白景梦没注意,在臣茗的后背上撞了一下,紧接颜蕴也一头栽到兰凌的背上,兰凌急忙回身问了问颜蕴情况。
“诗讣”
臣茗转身,习惯性地抬手想给白景梦揉揉额头,白景梦摇头拒绝了,示意自己没事,臣茗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了一息。
“诗讣你有想过么,这是一座已经被人开启过的隐灵塔了。”臣茗转身,一边说着,一边拍打起面前这堵横墙,似乎是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从右拍到左,整个道路都被横墙封死完了,并没有可以推开的门或者能够钻身的狭小暗洞。
“嗯,我知道。”白景梦点点头,“可你不是说了么?隐灵塔里布下了名为‘止戈’的法阵,在塔里谁都不能使用法力,否则便会开启法阵,让所有人陷入法阵中我想,就算遇到了其他势力要与我们争夺仙法典籍,也不至于大动干戈吧?没有人愿意冒这样的险。”
“那如果有人动了手呢?”
“那就逃呗。”白景梦说得轻松,“隐灵塔内倘若有什么仙法典籍可以将他从幻象里解救出来,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呢?”
白景梦一边说,一边耸肩掂了掂背上的翎翎依旧“凝固”着,只是头发没那么糟乱了,表情也不再紧张,他很安详地趴在白景梦的背上,模样像是睡着了。
臣茗沉默了,不再说话。
这是他俩第十次重复这段对话了,他拗不过白景梦,并且颜蕴和兰凌也都向着白景梦,大家都认为上古法阵的幻象是可救的,答案极有可能藏在隐灵塔内的某一册仙法书卷上。
其实臣茗对于白景梦带着翎进来的意见不大,他也明白塔内双方一旦遇上,不同势力间就算不合也大概会遵循隐灵塔这个“止戈”法阵的规矩,可有句老话不就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么?
他担心白景梦背着的这个人会在真正需要逃出去的时候拖累白景梦如果白景梦是要把“翎”交给兰凌和颜蕴照看,他打心底而言并不会有当下这般不认同进塔的抉择。
人都是很自私的,就算看起来不食烟火,终归也是“人”。
所以他没那么在乎颜蕴和兰凌会不会因为“翎”而发生意外。
“真的不能用掌心焰吗?低级的齐冥焰也不行?”
颜蕴干站了一会儿,从后方走到横墙面前和臣茗并肩,他抬手敲了敲封路的横墙,清脆的声音证明了这并不是一堵实墙,墙的后面应该还有很长一段道路或者很空的房室于是他开始现学现用地在这堵拦路墙的墙壁上摸索。
臣茗也在摸索,他摇头回答着颜蕴,“你应该也摸到了侧墙上的那些花纹吧?‘止戈’的法阵之所以能够布满整座隐灵塔就是因为这座隐灵塔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臣茗说,“砌筑隐灵塔的每一块砖石都附有法阵的图符,正所谓‘法阵即塔,塔即法阵’就是这个道理”
他看了眼白景梦站的位置,叹了口气,接着在黑暗中拍打起墙壁过了一会儿,他在右侧的墙壁上开始了有规律有节奏地拍打,应该是掌握了某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