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程序过往
程序简单看了一遍,发现可以补充的几乎没有,就开始按照顺序给席靳讲了起来。
既然答应了,席靳就会认认真真的去做,是以在不耐烦,也是耐着性子认认真真的听。
席靳距离上学的年岁太久远,坦白了说,记得的也就“五六七八分”,可是他不清楚这里初中水平的答题模式究竟是怎样的。
平常张扬轻肆的大佬在这乖乖的听课,怎么看怎么诡异,特别是周身笼罩的浓郁的压抑沉的让人大气不敢喘,也就非正常人类的程序,能一板一眼的给他讲解,机械的一遍遍给他重复。
一遍,两遍,三遍……十遍。
即便是程序也有点无奈了,一周的时间,就算单单只考语数英三科,那也是从地到天看不见的距离,难以跨越啊。
程序默了一瞬,叫了声:“席哥,”然后又开口道:“时间紧迫,数学我们先记题型,然后背过程。”
跟了席靳这么久,也不算全无长进,好歹也加了个“时间紧迫”四个字圆场不是吗?
席靳写字的动作一顿,眉头微暗,阴上了一层乌云,任谁处在席靳这种境地,心情都不会太好,毕竟没哪个爬上高位的人,愿意甘心听自己手下对自己指挥,
席靳刚想起身,又感觉到了手掌心的实感,看着默默呆在自己掌心的暖黄色小米熊碳素笔,无言沉默,最后还是继续写了下去。
男人长腿屈在茶几底下,眉眼轻搭,带着抹骨子里的恹,黑的浓烈的瞳孔聚精会神的看着手底下的书,侧脸竟然有那么点沉稳无害的模样。
可当男人抬起头,沉稳自然而然的被打破,果然,大佬始终是大佬,狂的不可一世,随性的璀烈耀眼,无害什么的,跟他一点也沾不上边。
等到程序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门口旁边的程斌,眼里有一丝丝掩藏的柔和,
其实程序一开始是怨的,怨父母只关心爱闯祸的哥哥优秀的耀眼的姐姐,而理所当然的疏忽懂事的他。
怨他受到欺凌,身上每天都有淤青,每天很晚回家,甚至逐渐陷入自闭症而父母没有丁点发现…,怨他那天被堵在墙角承受不住那些充满恶意的嘲讽时他这些至亲之人没有一个人出现。
他无法不承认,那一刻,他对这个世界,对每一个人都满怀憎恨。
如果不是席靳,大概世上真的会在某些时刻没有很多人,他是其中之一,席颂,更是。
程序敛了敛眼中的深色,低头看着在那睡的并不安稳的程斌,末了,叹了口气,
算了,
程序伸出手推了推程斌的肩膀,下一秒传来男人迷蒙的声音,“谁啊,”说着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到程序,“哦,小序啊,补习完了,那我们回家吧。”
程序张了张唇,想开口纠正,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不过,程家,他还是做不到心无芥蒂。
道了一句,“送我回公寓就可以了。”
“啊,”程斌语气里有点怅然,看见程序坚定的神色没再问,带着他下去开车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伴随着车载音响里的dj,程斌又想起了席靳的事,问着坐在副驾的程序:“难不成席哥真的在学习?”
程序瞥了他一眼,满是无语。
而后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过于淡了,他又接着补充:“席哥要去参加一中的插班生考试。”
“什么?考试!!”席斌惊讶的转过头,不可置信的问。
看着七扭八拐的车,绕是程序也有点不淡定了,“回头,看车。”
恰恰此时,一辆货车正朝着这边开过来,两边对向行驶,程斌被吓得回过头,就看到直冲而来的货车,慌忙向右猛打方向盘,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撕拉声,还好险险避了过去。
程斌长舒了口气,转回驾驶道开始继续开车,这次不敢再回头了。
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也没敢在冲动回头,看着前面理所当然道:“就算要考试也不用学什么习啊,直接弄个高科技蒙混过去不就行了嘛,咱又不是没有那本钱。”
程序转过头,看着程斌脸上的不以为然的样子,默然无语。
作弊?他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啊。以席靳的性格,他宁可嚣张的交白卷,也不会为了应付了事而虚伪弄假,他不屑。
这就是席靳,嚣张桀骜的如同正午当空灿烈无比的太阳,谁也无法掩去他的光辉,似乎阴暗这个词和他永不沾边。
就这样,席靳耐着性子忍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虽然还是照例让程序过来,但已经像是楚河汉街般,各干各的互不干扰了。
一根筋的程序就知道听话,席靳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虽然他也知道就一开始席靳随意听了听,后面基本上就是在“敷衍”。至于现在,连明目张胆的“敷衍”都不剩了,
有人问,敷衍就敷衍了,怎么还明目张胆呢,这么说吧,敷衍一般来说,就是那种爱搭不理的样,就算走神的时候多,也能听个一二分钟进去吧。可席大佬敷衍的时候就让他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的讲,连瞥一眼都不瞥的。
于是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以下场景,程序坐在餐桌上一本正经的敲代码,手指如飞,而席靳懒懒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脑袋底下还垫着两三本书。
也许是在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吧。程斌如是想。
就跟那什么记忆面包一个理,不同的是那个是吃掉,这个嘛,是吸收,殊途同归嘛。
程斌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在他的想法里,根本就没把席靳要去上学这件事当真过,只当他无聊随便说说,毕竟席靳上学就跟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天方夜谭嘛这不是。
唉,想着想着程斌忽然又叹了口气,想当初他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说了,现如今,唉,都是年少轻狂不知读书好,老了才知还是上学好啊。
二十四岁的程斌如是感叹着,哦,伤春悲秋着他上学满分一百他考二十的“两把刷子。”
瞥了眼在那打代码的程序,程斌不甘的想要哼一句,最后又巴巴的咽了回去,谁让他是他弟弟呢。
程斌:他们家也是有聪明基因的啊,怎么就单单避过了他,其他两个都给了呢。
搞不懂。
程爸程妈:倒是想给,结果你呢?
三岁上房揭瓦,四岁打了一帮一年级的小学生,结果被人家家长找过来还一脸不服,八岁调戏小姑娘吓得人哭的不敢去上学叫家长,他们是又买礼物又和老师家长鞠躬道歉,最后写保证书保证一定严加管教孩子,最后让他罚站罚了一个月人家才同意,十岁你都上了天了,学校主任都敢摸黑去打,上了初中,打架斗殴,逃课网吧更是来的比家长便饭还勤,真是让他们操醉了心啊,恨不得把他回炉重造。
在给点智商,这不成了国家一级反动分子了吗?
他们可担不起。
苍天可怜见啊,他们都是本分人啊,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混蛋玩意。
潜在一级反动分子—程—混蛋玩意—在弟弟偶然瞥过来一眼时,立马站直了身子,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五好青年三好学生的模样,恨不得在上衣兜里插个流动小红旗外加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证明自己啥都没干,老实的不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斌“嘿嘿”傻笑了两声。
程序一脸无语的回过头,他当初怎么会因为这么个二愣子哥哥自闭了呢?
程斌对程序是有很大的愧疚感的,到现在程序出门他寸步不离都能看的出来,要不是因为他太过闹腾折腾的父母身心俱疲对程序疏忽了照顾,他也,不会差点就死了。
因为那天,就是程序被欺凌席靳救了他的那天,他是留了遗书本来就准备要自杀的,如果不是席靳这个意外,程序早就不在世上了。
而这份遗书,恰恰是不知道刚从哪个酒场回来的程斌偶然从餐桌上发现的,当时那份震颤和害怕剧烈到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上面写的文字很简单,不过两三行,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晚上好,
我是你们的儿子或弟弟程序,今年十七岁,爸爸妈妈,感谢你们生我之恩,哥哥姐姐,也请原谅我的自私,把赡养的责任完全摒弃留给了你们,不必伤怀,生死有时,各安天命。我将要寻得我永远的自由,也恭祝你们一家四口幸福安康。
不孝子,无名氏。
究竟是怎样的难过,让他可以就那么自然的写出一家四口,而把自己排除在外,在他们完全不知晓的时候得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自己彷徨孤独蜷缩着,生怕被抛弃,更甚至,到了最后连提都没提别人对他的伤害,口口声声,祝他们,
幸福平安!
程斌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而下班回来的程母更是面色苍白恐惧的气都喘不上来,最后,只在医院急诊室看到了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程序,身上全是旧伤,小刀划伤,棍棒打的,甚至烟头烫伤的痕迹……
巨大的自责几乎要将他们淹没,也头一次反省,他们对程序到底忽略了多少,……
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哪个科目,讨厌什么,对什么过敏,这些哪怕最基础的东西,他们都不知道,并且,心安理得的过了……
甚至,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们别说站出来更是一点都知道,从没关心过。
可对程序来说,他如今还在活着。
程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胸腔里立时得到满足,那种饱胀的感觉足矣让他变得宁静,也许他现在甚至以后都无法无法忘记伤痛,但他知道,他终将释怀。
没有人不渴望爱的,往往都是被伤害的太深而戴上了盔甲,或者因为一直得不到而故作坚强的去假装无所谓的模样。
我们都是人,有血有肉,渴望和拥有,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时光也许不声不响,但一切美好终将到来。
因为未来可望,我们还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