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是个野种
六月的临海市，气温已经逐渐高了起来。
司柠坐在教室里手里拿着笔，眼睛盯着试卷发呆，燥热的天气使她的脑袋里乱糟糟的，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某些人给我注意一点，现在是上课时间，心不在焉的学什么？”讲台上传来一阵严厉的声音，司柠回过神来，看向讲台上那张熟悉的脸。
严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正板着脸看着他们。
司柠低下头去做试卷。
严芳是班主任，虽然脾气并不太好，但她的教学质量确实很棒，几年如一日从未掉过级，她也很负责，平日里除了开会时间，不管是自习还是正课都喜欢来教室盯着她们。
正做着题，一个轻巧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耳边飞过，司柠眉头一挑下意识抬起了头，只听到严芳冷哼：“某些人我不说出来是给你面子，真当老师不存在吗！”
东西落在窗户玻璃上，一部分被弹了回去，又滚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是一小截……粉笔头。
另一截直接砸到了白煜祺的脑门上，白煜祺摸了摸脑袋，皱紧眉头看向了严芳，刚准备开口说话，却被她抢先一步说道：“说的就是你！”
司柠微微眯了眯眼睛，把目光放在那个被扔东西的人身上。
周围的同学都停下笔，齐刷刷地抬头看一眼白煜祺又看向严芳。教室里静极了，大家似乎都在等待严芳接下来要说的话，司柠也是这么认为的。
白煜祺揉了揉额角，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严芳，随即又勾唇笑了笑：“严老师。”
“我可不叫什么某些人，您也不用给我留什么面子。”白煜祺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我这人呢，最讨厌别人跟我打马虎眼，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严芳冷漠地扫了白煜祺一眼，视线又移到了旁边叶朝空旷的座位上。
果然，人与人差别就是这么大，有些人就是学习成绩好不用人操心，有些人不管你怎么费心都无济于事，他照样摆烂。
这无关于一个人的家庭出身，而是取决于他的学习素养与处事方式。
“你自己不努力别人想帮你都帮不了，知识是学给自己的！”
严芳点到为止，不欲多说，深深地看了一眼白煜祺，之后便离开了。
她知道白煜祺家境优渥就算是不学习也有的是钱花，但她依旧不愿意看到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孩子变成那种纨绔子弟，她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学生，都能有一番成就。
白煜祺耸了耸肩并不在意，他转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窗外，继续杵着脑袋神游天外。
在医院忙了很久，叶朝今天没有去学校，曹安达警局有案子当天晚上就走了，直到上午杨子尧去了医院叶朝才得以出来。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江淮路筒子巷。
“叶朝？”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生站在巷子口叫住了他。
“怎么，不记得我了？”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见叶朝一直盯着自己男生挠了挠头，脸色微红，咧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昨天刚染了头发，朝哥你一时没认出来也是应该的。”说着，他便近一步亲昵地靠近叶朝。
并非不记得眼前这个男生，只是看到他全新的面貌一时没反应过来，提到头发，叶朝抬眸看向他。
以前耀眼的黄毛已经染成了黑色，微长的头发也剪成了短碎发，比起以往的不羁更显得青涩，也有了一丝少年的干脆利落。
也许是刚从菜市场回来，他手里提着新鲜的蔬菜和几斤鲜肉，叶朝注意到少年身上的黑色衬衫有很明显的折痕，没有什么褶皱，看得出来是新买的。
“那个，我爸妈回来了……”少年突然说，他的表情有点羞涩，“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顿饭。”
叶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淡淡的：“一起走？”
他们都是一起在筒子巷长大的，各自都参与了彼此的童年，眼前的少年姓黄又染着一头张扬的黄发所以被称为黄毛，那时候他们没人管都很野，互相打架谁也不服谁。
像黄毛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如同留守儿童一般被遗忘、被放逐、被抛弃。
“对呀，我妈说要接我去京城上高中。”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叶朝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好事，以后好好读书。”
“谢谢朝哥。”黄毛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他问，“对了，鸣予哥呢？”
张鸣予？
叶朝蹙眉，他也许久没见到他了，明明以前是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兄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人的心渐渐走不到一起了。
“朝哥，你知道吗我以前最羡慕你了，你不仅长得好，能力也强……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两人肩并肩如同老相识一样一起往巷子深处走。
黄毛也觉得怪异，上一次见面两人还为了一个包大打出手，这次竟然意外的和谐。
空旷的巷子不时从楼上传来争吵声，这里的人总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没完，大家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走了几步，一阵风吹来并没有多少凉意，却把黄毛的话吹进了叶朝的耳朵。
他听见他说：“你像一颗劲草。”
是疾风都不怕的劲草！
是疾风都吹不倒的劲草！
叶朝侧头看了看黄毛，他的背脊挺拔笔直，个子要比同龄人矮一些，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和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阳光多了，“什么时候走？”
“明，明天。”他明天下午的票。
叶朝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的往前走，直到将他送到家门口，他才开口，“你家到了。”
说完，转身就想离开，正在掏钥匙的黄毛马上拉住了他：“朝哥，你不去我家吃饭了吗？”
“不用了。”
他跟他不同，黄毛起码还有个会惦记筒子巷孩子的父母，而他不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黄毛拿着钥匙站在原地，看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眸光闪了闪，喊到：“叶朝！”
“对不起！”
话落，拐弯处的身影一僵，维持了不到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灿烂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银制的钥匙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还不等他打开门，门却先开了，一个柔和的面容露出——
“阿黄，快进屋呀，站在外面干啥，多晒呀！”
听到声音，他收回目光，看向许久未见的母亲，“知道了，妈！”
穿过一栋栋老旧的居民楼，叶朝迈着步子走进了其中一栋。
“砰~”房门被推开，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火灾之后这里家具基本上都报废了，漆黑斑驳的墙面隐约透着烧焦的味道，并不好闻，叶朝眼神一暗转身离开了。
奶奶走后，对于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他并没有什么留恋的，走得很干脆。
“叮铃铃！”
一中下课铃声响起，九班的同学拿着包就往外跑，急不可耐。
司柠慢悠悠的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旁边的江浸月抱怨道：“哎呦喂，终于放假了！”
是的，六月份高考季，一中被定为高考考场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得到了三天的假期。
“都先别急着走。”严芳走了进来，一脸严肃，“高三的一走你们就是高三的学生，放假回来我们马上就搬到高三教学楼。”
“都不许给我松懈，每天要在班级群里汇报你们的学习情况……”
“吁～”教室内一片哗然，愤世嫉俗的脸上写满了抗议。
“班主任你这么说真是令人伤心，我还准备趁这个假期出去旅游呢！”
“是啊是啊，班主任，你要求太苛刻了吧！”
“对啊，班主任，我们都不容易，放个假休息一下还不行吗？”
“是呀，是呀……”
江浸月撇撇嘴也跟着说道：“这哪是放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学习罢了。”
她们真苦啊，放个假还要被逼着学习。
然而严芳并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说完就离开了，她一走，同学们便蜂拥而出，才不管学不学习，他们现在只想回家躺着。
因为要布置考场司柠收拾东西很慢，她出了校门刚走到一个拐角路口时就被人一把拉住，拉他的人力气很大她逃脱不开，就当她准备喊人的时候那人却先开口了——
“司宇姐姐，是我！”
一回头，眼前的少年比他高一个头还要多，司柠不得已仰头望着他才能看清他，这是那天来她家送邀请函的男生，好像是司宇的同学。
司柠点点头：“有事吗？”
男生看起来很着急，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声音：“司宇出事了，姐姐你快跟我走，晚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司柠也被吓到了，赶紧追上他的脚步，司宇怎么说都是她弟弟，她不可能不管的。
两人一路奔波来到了一个巷子口，箱子里头黑漆漆的，灯光微弱的闪着，看起来阴森森的，司柠忍不住皱了皱眉。
随即，巷子深处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有妈生没爹养的野种，也配来跟老子抢东西，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你我都痛快，省得你吃皮肉苦！”一个男声恶狠狠地吼道。
紧接着就是另一个陌生男声：“就是就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好意思跟我们龙哥抢东西，谁给你的脸。”
另外几个男生也跟着应和。
“你们找死！”司宇暴怒。
“哈哈哈哈！”两个男人笑了起来，“我看是你找死！”
话音刚落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顿乱揍，两人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司宇被打倒在地捂着肚子蜷缩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司柠听出了司宇的声音，但是此时她无暇顾及，冲上前去挡在司宇面前护住了他。
几个男生愣了一下，随即骂了句艹，纷纷抽出了腰间的棍棒对着司宇就挥舞了过来，司柠咬牙迎了上去。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是犯法的！”
那个男人根本不信：“犯法？我呸！我们就是犯法了又怎样！”几个男生根本没搭理她，棍棒砸在司柠身上发出闷哼声，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艹，你怎么不躲！”拿棍子的男生显然也懵了，他们不打女生，这还是头一回。
另一个男生放下棍子走上前来：“那个男的得罪了人，我们打他是应该的，你个小姑娘逞什么能。”
“我是她姐姐，自然要护着他，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野种。”
“还有，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了，你们等着吧！”
语毕，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响起，几个男生脸色一变，咬了咬牙骂道：“艹，还真他娘的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