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们都是自愿的
叶朝静静的听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像是一汪深渊，让人望之难以自拔。
杨子尧坐着病床上，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女，他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绪。
窗外的阳光灿烂而耀眼，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双眼迷茫的看着窗外，他忽然想起了那年夏天。
他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明媚的午后，蝉鸣桑林，阳光很刺眼。
从出生起，他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在同龄人中异于常人，别人三岁还在吃奶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学习认识很多的字，别人五岁还在玩耍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练习题目了。
那时，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四处张扬，连刑侦队都记不住的复杂地形图他仅用几秒就记住了。
他并不是他们中最大的孩子，确是最机灵的一个。
可是，他却是个逃兵。
“……她们都是自愿的，谁也没逼迫她们……”曹安达缓慢的开口，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叶朝眸光闪了闪，他转头看了眼紧闭的白色病房大门，几秒后视线又重新落到了曹安达的身上。
“我们没有逼迫她们。”曹安达继续解释道：“但是她们自己选择参与行动，其实我们都没有想过让她们留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着，曹安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
他低下头，声音哽咽了，“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把她们牵扯到这件事中来。”
没有人知道杨子尧是如何毫发无损从那场爆炸中逃出来的，事情的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时，寂静的走廊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传来了一名男士的喊话声——
“医生，医生！”
“我妹妹醒了！”
那人的嗓子嘶哑得厉害，刚刚喊出的话还带着激动的颤音。
“医生，快过来啊！”
随即，叶朝听到了一群人推搡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了一群护士推着病床往这边跑来。
“家属不要着急，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一位护士高声呵斥道。
叶朝看到这群护士穿着白大褂，胸牌上写着的竟然是——神经科。
神经科？
叶朝皱眉，怎么会是神经科呢？
还不等他细想那群人又急急忙忙离开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探究的表情，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像是一汪深渊，让人望之难以自拔。
耳边曹安达低沉的声音便将他拉回了现实。
“林永年不见了！”
林永年不见了？
什么意思？
此刻他的脑海里已经来不及去考虑别的，他的注意力全被林永年三个字吸引住了。
片刻，走廊又恢复了平静曹安达收回视线偏，过头看向眼前的人，恍惚间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警官与眼前的身影重合。
上次江淮路发生火灾，筒子巷是老旧居民楼并没有完备的监控设施，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明是林永年放的火。
尽管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但他并没有证据，无法实施逮捕
但是早在一周前派去调查他的人就发现林永年不见了。
叶朝转头看向曹安达，他声音带着沙哑的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林湘雅。”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曹安达愣住了，在叶朝凝视下他点点头，他的心里有些苦涩，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他目光灼灼盯着曹安达，眼里是不可撼动的坚定。
“我有权利知道一切！”
病房里，杨子尧烦躁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本来就挺翘的呆毛被他按下去晃了两下，又立起来。
他不是最大的孩子，他们之中最大的是一个女孩儿，他记得是一个叫做林湘雅的女孩儿。
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再有就是病床上的这个小妹妹了。
想着，杨子尧的目光又移向脸色苍白的小姑娘身上，望着她的眸子盛满了愧疚。
杨子尧的心情很复杂，如果不是他临场退缩的话，也许那几个人也不至于会死吧。
连曹安达都不知道，早在爆炸之前，他就已经跑了。
突然，杨子尧睫毛颤了颤，余光中，小姑娘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察觉到小姑娘要苏醒了，杨子尧忙站起来走到小姑娘的旁边。
他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她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净，只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只见小姑娘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然后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杨子尧担忧的双眼。
“你……醒了……”杨子尧哽咽着，艰难的扯出一丝微笑。
尽管多年不见，他记忆力惊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穿着花裙子，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小姑娘。
小姑娘醒了，睁得大大的眼睛满里是惊恐和慌乱，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杨子尧赶忙握住她的肩膀，轻声哄道：“你别动，你伤的太严重了要好好休息，需要什么跟哥哥说。”
才不管杨子尧说了什么，身处不熟悉环境，眼前是没见过的陌生人，小姑娘害怕极了，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她挣扎着要起来。
见状，杨子尧无奈，只好帮她把床摇了起来，让她坐在床上，又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水杯喂她喝水。
小姑娘不敢喝，杨子尧递过来的水她并不接，也不说话就戒备地盯着他看。
“她醒了？”
两人正僵持着，曹安达突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叶朝，刚进来的两人都将视线放在女孩身上。
人一多，小姑娘似乎更加害怕了，她抓起枕头抱在怀里，身体蜷缩在一团，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们，在目光触及都叶朝后，她明显一顿，直愣愣地看着他。
杨子尧撇撇嘴抱着胸不说话，叶朝冲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压低嗓音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嘴角抿着不说话。
“小花？”叶朝试探性的又唤了她一句，他记得在孤儿院的时候，那个男孩就是这么叫的。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乖巧的开口应道：“嗯。”
听到这名字杨子尧眼角一抽，心道这谁取的名字，可真不走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小姑娘嗓子哑哑的，叶朝看床头柜上有一杯水，伸手拿了过来送到小花面前。
“喝点水吧，这样嗓子会好受一点。”
看到叶朝的操作，杨子尧刚想说她是不会接的，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脸了。
只见小姑娘伸出小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叶朝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他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
“……叶叔叔。”
女孩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朝。
“噗～！”刚喝一口水，听到小花怯懦懦地喊人，杨子尧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在曹叶两人的注视下，他搽了一把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默默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微颤抖的双肩还是掩不住杨子尧内心的激动。
他没听错吧，他听见小花叫叶朝叔叔了，哈哈哈哈……
叶朝皱了皱眉并不理会他，而是继续跟小花说话，“乖，叫哥哥！”说着，他上前一步抽走她手中空了的玻璃杯放在桌上。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慢吞吞地回：“……哥哥！”
小姑娘的嗓子干燥沙哑，声音也很虚弱，叶朝却仍是耐心十足。
杨子尧竖起了耳朵，小心翼翼的偷听二人对话。
华灯初上，夜幕笼罩着这座繁华城市，司柠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已经晚上八点了，司宇还没回来，电话也没接。
臭小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司柠嘟囔了两声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打算出去找找，想了想，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准备出门。
门一打开，司柠脚步骤停，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男生正站在门边。
司柠歪了歪头疑惑地问出声：“司宇？”这人在这儿站了多久了，天黑了不知道回家的吗。
司宇垂着头一动不动，棕灰色的头发软软地趴在他的头上遮住了他的眼睛，浑身透着一股阴郁，听见声音他猛地抬头，看见司柠后也是一楞，眸中的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状，司柠心中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司宇，像一只孤独又脆弱的小兽。
“发生什么事了……？”司柠走近他，语气中透着不自然的关切。
他不说话，司柠看着他脸上一块一块的乌青，她心里冒火，一把将他拖进屋子，司宇踉跄一下也就跟着她走了。
少年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少女拉着自己，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他忍不住抬起眼看向她。
她穿着黑白条纹的短袖t恤和休闲裤，长长的头发垂在肩上，侧脸的弧度十分温柔。
司柠将他放在沙发上就自顾自地进了屋，只留下呆滞的少年站在那儿，不一会儿司宇突然抬眸，余光中又出现了少女的身影。
司柠将药箱放在茶几上，从中找出紫药水和创可贴，她拿出消毒棉签沾了点药水想擦拭少年额头的伤口，谁知少年却忽然往旁边躲闪了一下，她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间，随即轻轻叹息。
“多大个人了，受伤了都不知道回家。”
不知道这个别扭少年怎么回事，看他这样她也不好问。
“你别乱动，到时候弄疼你了我可不负责。”感受到他的抗拒，司柠有些无奈没好气地说着，手中的动作也没停下。
少年闻言抿紧唇角，半晌没吭声，最终只是乖巧地坐在原处由着司柠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