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蛇影谜团(1)
“肖哥,肖哥,”
郭小珊拍了拍他的肩膀,
“……”
肖遇闻声,猛地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白色的房间里,着急地问道:“严彬青呢?”
郭小珊:
“转去楼上的看护病房了,医生说了是白头蝰咬的,反应大,但毒不致命,没有生命危险。”
肖遇的肩膀放松下来,顿了两秒,“人醒了么?”
“还没醒,高烧,还在输液。”
“……”
肖遇点点头,站起来,“我去看看他。”
郭小珊着急地抬起头:
“肖哥,这会楼道里都是节目组和经纪公司的人,而且医生还在病房没出来,先不要去了,等他们走了再去吧。”
话音刚落,楼道里传来一片吵吵嚷嚷的推搡声,似是多人正在互相吵闹打架。
肖遇走到门前,透过反光玻璃往外看,见几个护士眼眶红肿,生生拽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那男人一手提着周虎的领子,另一只手被身后众人拉着,而周虎缩着脖子拼命把头往外撇,像一只待宰的鸡,生怕对方一拳下来直接送自己归西。
“你们节目组就是这样找拍摄场地的吗?山上有蛇不知道?通讯设备坏了不知道?我们艺人今天也是命大,不然你说说你们这里,”男人指着四周的人,点着鼻子绕了一圈,“我们公司的损失你们哪一个能赔得起?”
“您消消气,消消气,”一遍的女工作人员连忙上前说道,
“消气?遇到这种事你说一句消气就能解决问题?”
“不是要解决问…”
“不是解决问题?意思你们不想解决了是吧?”
“不是不是,”女工作人员点头哈腰,
“我的意思是,不是要用消气二字来解决问题,是怕您这边生气,伤身…”她趁男人的手从周虎领口放下来,给周虎使了个颜色,周虎连忙退居二线唯唯诺诺地站着,
女人接着说:“赔偿方案我们这边肯定会出,金额可以商量…还有后续的医疗费用,我们都会解决。”
“然后呢?”
“然后就是蛇的事情,这个…我们节目组事先不清楚,据说那个蛇也是极少见的品种,当地人都没见过,我们是真不知道,不然怎么会让嘉宾在这种地方录制节目,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男人听着,语气缓和了些:
“但设备不防水,下雨之后损坏导致救援不能及时进行,这是你们的问题吧?”
“对,这个肯定是我们的问题,但我们之前购买的设备确实是防水的,只是今天雨太大,不知怎么回事,浇坏了,这真的很离奇。”
女人说着,把手抚上男人的胳膊,鲜红的指甲上贴着亮晶晶的水钻:“老张,你看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们公司的艺人我们电视台收了不少,这回也是意外,能不能给个情面…”
她手下用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做了个任谁都一目了然的姿势,
“对外就只说蛇的事,其他的…能简化则简化,赔偿我们私下都好说。”
被称作老张的男人皱眉作思索样,
“赔偿?你们能赔多少?”
女人松了口气:“这个我们回去再商……”
可话还没说话,肖遇猛地拉开门,左右环顾了一圈,站在二人面前抱着手臂冷笑道:
“能简化则简化?呵呵,我看主策划的大脑也是简化过的吧?不然怎么能犯得出如此没有常识的低级错误?”
“肖…”女人愣了一下,回头厉声问道:“周虎!肖遇怎么在这里?”
“林姐…刚刚都说了是肖遇送严彬青过来的”
“……”
女人没憋住嘴角一撇,眉毛一抽,心想这下没法善了了。
对面艺人公司的老张她认识得久了,是个十足的敛财翁。
利益被侵犯的时候会跳出来高喊三声,但只要利益被补回去,或者一个巴掌给十个甜枣,十个不行一百个,总能有个妥协的范围。
但肖遇…众所周知不是个好惹的主。
女人挤眉弄眼地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周虎见状,连忙上来憨憨笑道:
“肖哥,这事儿我们节目组和严彬青的公司商量就好,和您扯不上边,您平时忙,不操心。”
“是吗?我来节目之前合同上签的可是没有剧烈户外运动及危及生命危险的项目,那现在我身上这些,”说着,肖遇提起提起袖子和裤脚,几道被树枝和尖石留下的划痕赫然在目,把衣服布料都染红了一片,
“一道多少钱?你们和我的律师也商量一下,之后一起赔给我的公司。”
“……”
像是提供给了一遍的男人新思路,老张顿时悟了,大梦初醒般指着肖遇的腿:
“对!按每道赔钱,严彬青身上的伤也得这么算!”
“……”
肖遇眉毛微微一动,扭头就走,
他心里并不想这样咄咄逼人,奈何这江湖上的规矩都是专挑软柿子捏,他可以不捏别人,但绝不能任人在自己眼前这般得寸进尺还忍气吞声。
他上了楼,在拐角的卫生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刚刚上山下山,满身满头的雨水和泥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只脱了外套挂在等候室的架子上,
此刻肖遇把脸洗干净了,头发打湿了抓到后面,两条胳膊上的泥点也大概冲了一下。
楼上的看护病房全层只有六间,每间都是独立的病床。
肖遇走到拐角第一个,门上挂着个被盖住姓名的牌子,推门进屋,见几个医生护士还在屋子里给严彬青检查瞳孔,于是轻手轻脚关了门,到一边坐下。
严彬青被送进来后做了伤口的清毒,打了抗蛇毒血清,又怕他的反应大,还加了一阵止痛的镇定,此刻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着了。
“家属,”
医生回头道,
“在这儿,”肖遇连忙站起来。
那医生愣了一下,“你是家属?”
旁边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推了一把医生的胳膊,小声道:“哎呀,他就是家属,就是家属,我都知道!”
肖遇:“……”
医生干咳一声:
“家属听好了,这几天观察一下病人的情况,如果有伤口发炎,或者发高烧的情况要及时通知护士,那就要加打一针抗生素。没有的话记得让病人少活动,多躺着,避免余毒的扩散,避免伤口位置高过心脏,”
肖遇点点头,
“好,请问他还会有危险吗?”
“生命危险不会,因为白头蝰蛇体型很小,尽管毒性很强但每只携带不了多少毒液,被咬一口只要及时治疗,一般都是不致命的。不过因为这种蛇属于极稀有的品种,医院没有白头蝰蛇的血清,所以只能给他注射类似的蝮蛇血清,也能起到作用。”
那医生从怀里拿出个体温计,接着道:
“三十九度,烧还没退,蛇毒进入人体之后反应会比较大,这两天离不了人,家属一定要在这里陪着。病人可能会出现休克或者呕吐,及时喊护士,外加一定注意不要让呕吐物进入气管,很危险。”
肖遇接过体温计,看了一眼,皱眉望着严彬青回应道:
“我知道了。”
医生检查了一下正在打的点滴,又嘱咐了几句就关门出去了,肖遇到病床跟前坐了一会,见严彬青面色惨白,眉头紧皱,有时无意识地闷哼两声,
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毛巾,放在对方头上擦了擦汗。
屋子里还没安静两秒钟,楼下那男人带着一众人,声讨节目组似的推开了病房的大门,指着躺在床上的人对后面的摄像厉声到:
“拍了没有,赶紧拍,怎么着都得让他们赔个底朝天!”
郭小珊眼眶通红:
“张总,别拍了,真不是时候,青哥还没醒呢,让别人看见我们公司对待艺人这样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就拍两张当证据,拍完就走,耽误不了两分钟!”
“…那这两天我先陪青哥在这里呆着,工作的事…”
“你呆着?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在这呆着做什么?这不是肖遇守着呢吗?”男人说着,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看了看肖遇,语气软了些:“肖遇,严彬青这边助理就一个女孩,你就牺牲一下,陪护几天,我回头跟你公司电话沟通一下,你看行不行?”
郭小珊愁眉苦脸:
“…可肖哥也有自己的工作,怎么能…”
“可以。”
肖遇打断了她,面无表情地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肖遇就是神仙下凡,菩萨心肠,”张总咧开嘴笑了:“那我们这边就派人每天来看一眼,别的男助理平时都有自带的艺人,忙,也不好总过来,那这事就麻烦你了。”
“拍完了吗,拍完你们可以出去了,”
肖遇也不搭理,看了看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说到底他本来就打算自己在这里陪着,对方来不来人都和他没有关系。但严彬青公司的这个管理层实属没什么良心,这种节骨眼上,人命关天,却还字字维护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但肖遇精力有限,实在懒得掺合他们公司内部的事情,只希望这群人立即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行人拍完照片,火急火燎地关上门走了,肖遇到门边上“咯噔”一下把门转上锁,这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坐回病床边。
……
凌晨一点半,严彬青迷迷糊糊醒了一次,肖遇连忙给他喂了点东西吃,还没问两句话这人就又睡过去了。
凌晨两点半,肖遇体力透支却也不敢睡,胳膊肘撑在床头柜上,盯着输液瓶一滴一滴往下滴药水,这一瓶滴完了,找护士来拔了针,见严彬青输液的那条胳膊浮肿,又用指头给他按摩着手腕的皮肤。
凌晨三点,严彬青起来把喝的那点粥全吐了,肖遇扶他在床头趴着,一下一下顺他的背,大概是神经毒素的反应上来了,严彬青吐得连气管都要咳出来,肖遇赶紧找了个医生,医生说是正常现象,熬过这三天就好了。
凌晨四点,烧稍微退下去了一点,肖遇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汗,转身正准备去洗毛巾的时候,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回头一看,
严彬青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低声道:
“你待在这。”
肖遇弯下腰:“我去洗个毛巾就回来。”
严彬青不放手,重复道:
“肖遇,你待在这,”
“好。”
肖遇点点头,放下水盆,坐到床边,抓住严彬青的手,“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严彬青皱着眉咽了口唾沫:“嗓子疼。”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点平日里没有的委屈,像个生病撒娇的小孩,肖遇给他倒了杯水,挖了勺蜂蜜。
五点多天蒙蒙亮的时候,能听见些许鸟叫,肖遇点了份外卖,是医院的人帮忙送上来的。
那护士提着个黄金正四边形木头盒子,盒顶压着一片金色绸缎,盒子上镂空雕刻一条飞舞在天的龙,提手上还缠着红色的绒毛锦。
小护士目瞪口呆,以为自己见了皇帝,一脸惊恐地把盒子递进来,就差没说一句给陛下请安。
等肖遇道了谢,关上门,面不改色从里面端出一碗红枣小米粥的时候,严彬青的眉毛抽动了两下,
——他以为肖遇要从里面掏出一枚传国玉玺。
肖遇试了试,不烫,舀了一勺放在严彬青嘴边:
“吃点东西。”
严彬青才从玉玺那码事回过神,“不吃了,吃了还得吐,浪费。你吃吧。”
肖遇一动不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必须吃,快点,我胳膊累了。”
严彬青:“……”
他就着肖遇的手,含了口粥,在嘴里停了半晌才压着恶心咽了下去。肖遇拍着他的背顺了半天,见这人喝两口粥的架势跟吃一袋□□一样痛苦,只能先把碗收回来。
昨晚两点拔了针,镇定的作用退了,今早六点还得输上液,楼道里已经有了轻微的脚步声,大约是护士在给其余病房的病人换药。
严彬青躺回后面的靠枕,见这情况与一个多月前,肖遇胳膊受伤进医院时恰好相反,觉得好笑,没忍住噗嗤一声,却不想扯动了脑中的神经,尖锐地一疼,又呲牙咧嘴起来,
“嘶——”
“怎么了?”
他朝肖遇伸出一只手,
“疼。”
肖遇刚恢复正常一些的神色又紧张起来,
“哪里疼?”
“腿疼,头疼,全身都疼。”严彬青皱着眉说,然后哑着嗓子道:“你拉着我嘛。”
抱怨的声音里又开始耍赖。
平日里肖遇嫌他烦,腻歪,一日不见就仿佛隔了三秋,现在也不嫌了,连忙上去抓住严彬青的手,
“医生说了,过了这几天,毒素排出去就好了,你先忍忍。”
“嗯。”
严彬青乖乖点头,把肖遇的手指一根一根插进自己的手指缝里,抬头问:
“你今天,是不是真的很害怕我死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