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土围城
前方一座土城,原是草原蛮牛部建造的城市,蛮牛部就地取材,用泥土夯成,可惜在神武王爷——赵威平叛北疆之时,下令屠城,几万人的部落被杀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座荒城警示草原其它的部落。
若有反叛,尽皆于此。
只可惜神武王一死,草原诸部便反叛了朝廷。
土围城还在,几万人的孤魂早就烟消云散,但仇恨的种子却埋的更深,土围城就是草原部落心头的一根刺拔不出来。
此时大军所带口粮已不足三日,福运王爷下令,在土围城里扎营,就地等待京师押运的粮草。
沈炼、宋神钟都精于用兵,立即安排军中工匠修补残碎的城墙,大军驻扎城内,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城内完整的房屋所剩不多,各营的将官占了,其余的人便就地扎了帐篷,靠在残垣断壁上休息。
曾经繁华的城市,现在没了生机,到处是破败不堪的景象,蛮牛部以土造屋,房子现在大多只剩下几堵土墙屹立,在风中哭泣,在杂草丛生的角落偶尔会发现白骨,杀了几万人,终究还会留下些东西。
杂役营找了一处空地驻扎,薛针将帐篷搭在一处只剩下半截的土墙下,服侍陆隐泉睡下,陆老本是道门中人,废了修为沦为常人,食量却较常人大了许多,军营伙食一天不如一天,陆隐泉早已入不敷出,好在有薛针周济一二,勉强还能支撑下去。这几天却是病情不断加重,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安顿好了陆隐泉,薛针从温养瓶中吸了一口灵气,灵气充满了土腥味,远不如分解灵玉来的精纯、充沛,天工泥分解的灵气杂质太多,导致他修炼所需的时间更长、更难,即便如此,他这段时间依然连破十窍,虽然距离破开三百六十窍,体内行成气海的境界还有很长的距离,但左冲之的话刺激了他,危险处处不在,提高修为是迫在眉睫的要事。他望向满天星斗,荒城上空,星辰格外明亮,四周一片静寂,夜沉如水,宛如死城。
冯仑、许之墨悄悄来到他身边,二人被调到马伕队,工作异常劳累,每日喂料、清理、铡草、刷洗,即便到了深夜仍要为马匹添上一回夜料,浑身上下臭气熏天不说,其他马伕夜看二人不顺眼,经常冷嘲热讽备受挤兑,加之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找他们纹身,没了进项,积攒的银子又都孝敬了马骥、王道杰,捉襟见肘的日子愈发难捱。二人再没了门路,便找到薛针,求他帮忙向唐破求情,希望能接着回来继续纹身。
二人苦苦哀求,薛针于心不忍,但牛车着实没有二人落脚之地,坦言相告,二人竟然答应愿意跟在牛车边上徒步行走,看来是苦不堪言,薛针动了恻隐之心,便答应明日向唐破求情,至于成不成那就不得而知了。
冯、许二人千恩万谢感激涕零离去,薛针的善良为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
到了第二天,薛针向唐破说起此事,唐破见他诚恳,便答应下来向鲁仇和求情,这本不是什么难事,这点面子鲁仇和不会不答应他。
二人所求之事有了着落,薛针不负所托。
到了晌午吃饭之时,营里的军士勉强还能吃饱,但杂役营里的戌工,却只有一碗清澈见底的稀汤,里面飘着屈指可数的米粒,薛针叹了口气,偷偷从皮囊中扣出一块咸肉放到汤里,喂陆隐泉喝了下去,心想在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押运的粮草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算算日子,押运粮草的后军只比前军慢上两天,沈炼已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接应,如无意外,明日后晌便能到达。
到了晚间,福运王爷突然急招沈炼、宋神钟有要事商议,竟然是监军左冲之心血来潮,要连夜赶赴石头城,粮草未到,到石头城尚需一个半月的行程,大军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二人劝说不得,左冲之执意为之,福运王爷支持左冲之的决定,无奈之下,沈炼、宋神钟便按照左冲之的意见,又抽调鹰骑——吕精忠的前锋营二千人和鹤骑三千,凑足一万之数,另按一人三骑的标准,抽调三万骏马,各营所备粮食尽数上交,福运王爷限下一个时辰,让二人各去准备。
事发仓促,沈炼、宋神钟虽心存疑虑,但王爷下令,岂敢以下犯上,抗旨不尊,二人回到各自军中,召集各营将军匆忙布置。
鲁仇和知道沈炼的性子,即便相劝,他依然会依令而行,自己反遭责骂,心中暗自盘算主意,时间紧促,过不了多久,监军就会派人收缴口粮。
他匆忙回到后营,将唐破和几个亲信叫到营中,将福运王爷连夜奔赴石头城、抽调众军口粮及坐骑的的决定说了一遍。
唐破皱了皱眉头,说道:“事有蹊跷,即便福运王爷急功冒进,但粮草未至,匆忙行事,难道是石头城有变?即使马十道那里出了纰漏,但远水难解近渴,弃了辎重,征集全军口粮,供一万人食用,也不过勉强维持最多十天,纵使轻骑疾奔不眠不休,也赶不到石头城。”
“还有二万匹马,赶不到石头城也不至于饿死。”鲁仇和面色阴沉。
“沈将军怎么说?”唐破脱口而出。
“他能怎么说,肯定是满口应允,福运王爷亲口许下承诺,征粮集马之事先记作大功一件,又有那个左监军在旁作祟,沈炼岂敢抗旨不尊?不管了,老子要冒险赌上一把,你们几个找上信的过的人,把粮食择地掩埋,能埋多少就埋多少,现在天黑,量那监军派来的人也看不出破绽。”
鲁仇和向来胆小谨慎,此刻却要冒着欺瞒上峰的杀头大罪,想来这事必定紧急,若是被监军知道,功亏一篑不说,他们几个的性命都保不住。
唐破回到杂役营,叫上薛针和几个信得过的手下,急忙按照鲁仇和指令行事,时间急促,众人来不及细想,匆忙将仅剩的口粮分出大半,找了几处无人的空地,就地掩埋。
刚刚埋好,京师来人便将剩余的粮食全部取走。
过了片刻,福运王爷竟然连夜带队开拔,一万精骑、三万战马如离弦之箭,匆匆向北疾奔。
马蹄声疾,密密麻麻,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薛针心想,幸好有唐破未雨绸缪,准备下了几袋咸肉,能解一时之饥,只是后营两千多人马,这点咸肉却是万万不够。
次日一早,军营里没了口粮,各营或去城外打猎,或找寻野菜,忙碌了一上午收获甚少,勉强熬了几大锅汤,先让将士吃了,到了杂役营这里便只剩下一锅黄汤,薛针打了一碗,偷偷放了咸肉在碗里,喂陆隐泉喝了大半,剩了几口自己喝了。
大家都翘首以盼后军的粮草能早点送到,直到傍晚,依然毫无动静,沈炼、宋神钟又分别派出两支队伍前去接应,直到次日早晨,两支队伍带了一个身受重伤的鹰骑军士回来,两位将军这才知道,京师后军全军覆没,鹰骑接应的队伍也中了埋伏,一百余人的队伍仅仅逃出一个,他背后中箭,打马狂奔,终于见到接应的人马,这才将消息带了回来。
两位将军急忙详细询问那受伤的士兵,原来昨日中午京师御林军押着粮草进到葫芦峪,葫芦峪口小肚大,地势险恶,两头一堵,万难通过,是打埋伏的绝佳地点。沈炼他们曾经路过此地,当时极为谨慎,先派了斥候仔细查探,才遣兵逐一小心通过。沈炼早已派人将消息通知后军,想不到后军还是在此中了埋伏,近五万的京师后军全军覆没,粮草被掠夺一空。
再细问下去,沈炼、宋神钟更是大惊失色,敌人竟然有数十万之多,不仅有草原各部落的蛮子,还有神武王的叛兵。
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脸现忧色,福运王爷昨夜匆忙离去,恐怕是得到了消息,全军若要离开,兵中老弱势必拖累行军速度,又没有了粮草,迟早会遭到围追堵截,接着就是全军覆没,他趁敌军尚未合拢,征粮调马急速突击,在天亮前冲过洗石滩,一路狂奔,便有了生机,又将鹰骑和鹤骑留在土围城,当做了诱饵,就连王旗都还插在土围城上,敌人想必会全力围剿鹰骑、鹤骑,无暇追击福运王爷的兵马,下了一步死中求活的好棋。
宋神钟苦笑一声道:“你都看到什么旗子?”
那士兵身材魁梧雄壮有力,加之坐下战马极为神俊,这才逃的性命,他大口喘着粗气,死里逃生后依旧心有余悸,“万里黑山、阴魂嗜血、风卷黄沙、火燎荒原还有无色旗”。沈炼、宋神钟神色大变,看来神武八天将全都叛了,皇上一味施展高压手段,终于逼得神武王旧部起兵造反,更加可怕的是,不仅祁天山脉的山蛮造反,就连早已归顺朝廷的九丈原的蛮子也联手起来反叛。
神武王——赵威手下八大天将,个个威名显赫,征战多年,领兵打仗的本领不在沈炼、宋神钟之下,甚至有些将领用兵犹在二人之上。逃回的斥候看到五面军旗,分别是许还山的横山军、阴百里的鬼阴兵、洛河的大风骑、烈长空的火烧营,那无色军旗更是神武八天将中号称兵相——诸葛无我的无影军,八天将已见其五,剩余三将恐怕也已经反了。五将齐至,又有草原各部,就是要将土围城里鹰骑、鹤骑一网打尽。
“往北,也许追的上福运王。”宋神钟皱着眉头说道。“咱们集合鹰骑、鹤骑精锐汇成一股,直插洗石滩,再放出信号,福运王的一万骑兵还有你我五千的部属,如能折返杀回,咱们还有一线生机。”
沈炼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只是这些杂役、戌工就只能留在土围城里了。”
宋神钟道:“剩下两万没有马的将士,留在城中坚守,等待后援。”
二人都是将才,当机立断,立即点齐兵将。从土围城北门冲出,直杀洗石滩。
杂役营的戌工,眼睁睁看着大军绝尘而去,一时间不知所措乱成一团。
鹰骑游骑将军王玄策率队冲锋在前。
眼见洗石滩就在眼前,这里流水缓慢,河水清澈见底,滩边长满茂密的水草,
王玄策振臂高喊,两千骑兵成矢形直冲洗石滩,鹰击血海旗迎风飘展,雄鹰仿佛从旗中飞出,展翅高飞直冲天际。
突然水草中斜竖起无数削尖了的木制长枪,长枪一丈来长,砍断碗口粗细的小树,削尖了一头,斜斜的插在泥里,白花花的木尖正对着骑兵冲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