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长里短
“老大家的,爱国在家不?小禾给我这些票里肉票还不少,你去让爱国跑一趟,割点肉回来中午吃!”
姥姥似模似样的从口袋里拿出外孙女孝敬的一把票,一张一张翻过去,同时吩咐着大儿媳。
“娘咧,你忘了,爱国从他姥家回来就陪媳妇走娘家了,估计是中午回不来了!再说这大年下的,肉摊子未必有供应!”
二舅妈三舅妈还不知道外甥女给票这事,眼睛不住的撇向婆婆手上,心里不知道怎么盘算,面上明显更高兴几分。
“哦!那倒是,看我这记性,那家里包完饺子还剩着肉不?”
“剩着呢,不是说要留出一小块炒菜么,我扣在碗里搁外面篮子里挂着,放的好好的……”
“那正好,中午炒了,小芬小芳带女婿回来也好招待!”
目的达成,姥姥把手里的票一卷又塞回了口袋,林嘉禾看出了老人的心思会心一笑,这老太太也真逗!
打发了几个儿媳出去准备午饭,屋里只剩两位老人和姐妹两个。
姥姥这才揽过外孙女教育:“你是个聪明丫头,可这一大家子过日子就少不了计较,你三个舅舅还算孝顺,可肚子里谁没个算盘?”
“你看家家户户,窝头都是有数的,谁多吃一个全家都看在眼里。”说罢,又自得的拍了拍林嘉禾的胳膊。
“我就是要你妗子们知道,咱家小禾是有本事的,这肉是咱该得的,一会儿吃饭敞开了吃,大大方方的吃,记住了没?”
嘉妙和姐姐对视一眼,抿着嘴笑出了声。
“知道了,姥姥!”
“姥姥,在自家,我可不会客气。”林嘉禾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知道如果两位老人不在了,这舅舅家也就真成外家了。
“妈,小禾,我这儿有点事,嗨!你看这,我还不好意思说……”
三舅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还顺手关上门,显然是特意避过两个妯娌来的。
“什么事儿,你说!”
话都开口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姥姥一打量就猜到几分。当着小禾的面找上门,能有什么别的事儿。
林嘉禾也是久混职场的人精,听话听音,看得出三舅妈是有事找上自己。
不说两位老人对自己姐妹的心疼爱护,单单是自己工作的事儿就出了不少力,不然自己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把工资留在手里。
有孝义舆论在上头压着,闹翻了天去,这工资也至少要上交一半,世事人情如此。
再说娘亲舅大,以后免不了要麻烦舅舅们给自己站台,这样一来……
“三妗子,这儿也没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看大外甥女开口,三舅妈才好似松了口气。
“哎呦!看我这人,跟自己亲外甥女有啥不好说的,这不是你爱党哥预备结婚了么,床单被罩,里里外外不都得给他准备出来。”
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禾你上次给的布料就挺好的,这不是你在纺织厂也方便么,就想问问,能不能给妗子搞点不要票的布,有点瑕疵的也没关系……”
这半年林嘉禾没少给姐妹俩添衣服,家里没人管,姐妹俩的衣服都是邻居看不下去才送的旧衣服,不知道穿了几手,补丁摞补丁,锈的一扯就烂。
林嘉禾紧吧着不敢打眼,给自己和妹妹一人置办了两套秋装,两套棉衣,秋装和内衣买的成品不必说,棉衣棉裤棉鞋都是请姥姥舅妈做的,多给了一些布料就当手工费了。
这时谁家不是一尺半寸的攒布料,林嘉禾自然没多少布票,只好去黑市淘换,转头告诉姥姥是厂里的瑕疵品,不要票,现在一下被卡在半空落不下了。
“咋?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小禾刚进厂子,哪能次次都占便宜?”姥姥看孩子为难,赶紧替她推脱了。
三舅妈有点失望,也不敢跟婆婆硬顶。
“三妗子,瑕疵布料也是要碰运气的,我不敢给你保证,回头开工了肯定给你问问,不行就问问同事,他们也分了,肯定不像我一下子用完,多少能弄到些,只是这消息可别传出去……”
布肯定是要给的,不然你自己做衣服就有舅妈要就没有,这亲戚也别做了!
可也不能让人觉得太容易,口子一开,亲戚搭亲戚,那可就海了去了。
“咱们是实在亲戚,多了少了,便宜了贵了,妗子肯定不跟我计较,外人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吃了肉还嫌齁的慌……”
又压低声音:“这瑕疵不瑕疵还不是人说了算,知道的多了,难免闹出来麻烦!”
见外甥女答应,三舅妈连忙点头答应,一脸喜色,姥姥也再三嘱咐儿媳,生怕给外孙女惹麻烦。
“小禾你放心,妗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嘴比河蚌还紧。”
“行了,你坐着,妗子给你炒肉沫酸菜去,你等着,一会儿就好!”
说着欢欢喜喜的出去了,外头传来她招呼女儿拿辣椒的声音都张扬了许多。
“唉!小禾,这事你不为难吧?要有为难和姥说,别听你妗子的,谁家不缺布料,还都给他趁新的,没这些个还不结婚了?”
“没事,姥,我心里有数!”
看来又要去黑市一趟了,三个舅妈总要一碗水端平吧!
林嘉禾的游戏系统里是有布的,种植棉花就可以在加工厂制成棉布,花点金币还可以变换颜色、材质、效果,即便后世的各种化工纤维也没问题,毕竟是游戏,才不讲什么基本法。
只是她宁愿去黑市花钱买、换,也不会选择用游戏里的,毕竟面粉品质再好也都是小麦淀粉,检查不出问题,吃到肚子里就没了。
别看二十吨不少,依照整个市的人口量,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消耗光,即使残存一些影响也不大。
而棉花和布料就不一样了,中国棉花的绒长经过了长期品种改良,布料工艺更是随着机械更新一步步成长。
不用说外面,姥姥舅妈这几个家庭妇女就能看出问题,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
林嘉禾可不想被当成什么敌、特抓起来——毕竟先进的玩意儿容易让人联想到大海对面。
临近中午,两个已经结婚的表姐也带着女婿回娘家了。
陈家“芬芳美丽”四个女孩,两个前几年结了婚,那时下乡政策还不严,剩下两个还上小学,也算幸运了!
热热闹闹,又是认亲戚又是给长辈拜年,都是老姑爷了,两个堂姐夫很自觉的干起活,两个表姐带着孩子进屋说话。
虽然也才二十出头,但两人俱是怀里抱着,腿上扒着,没办法,这年代没什么避孕,讲的也是多子多福。
给四个表外甥外甥女一人一毛压岁钱,两个姐姐推拒一回也就收下了,面上更亲热几分。
亲戚就是这样,你给我上个份子我给你个压岁红包,越走动越亲,不走动也就淡了。
像红白喜事这种,主家往往要提前蒸了馒头,按亲戚关系送上门去,通知办事并请人家来帮忙干活。
如果规矩没到位,该请的没请,或者馒头多了少了,都是失礼,要挨不少唾沫,以后提起来都少不了人讲究。
而这种请托,在本地土话就被叫做“动”亲戚,动不动,就分开了宗族支脉和关系远近。
“一转眼,小禾都这么大了,还找了份好工作,真不错,有人家了吗?没有姐给你介绍一个!”
过年和相亲好像有某种扯不断的关联,林嘉禾没想到都穿书了还逃不过被介绍相亲的窘境。
“小芬姐,我过了年才十七!”
“十七也不小了,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先谈两年,到年纪正好结婚!”
“可不是,你这还有工作,谁家不抢着要?正好挑拣挑拣,找个公公婆婆都有工作的,以后继续住楼上!”陈芳说着还有几分羡慕。
“我们小禾有工作,以后找个工人就是双职工,差不了!”
“重要的是婆家和气,以后才不受委屈……”姥姥拉着假装害羞的林嘉禾笑呵呵的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不论中老年妇女,只要提到找对象这种事,都会莫名激动,瞬间进入超频状态。
“还是要女婿人好,贴心老实还要顾家,不能像你姐夫,多大人了,撒出去就回不来,成天到晚不着家……”
“小芬女婿还是不错的,他在家具厂评上了先进,外头接活儿也勤快,赚的钱不都给你了……”
这边紧挨着家具厂,大舅三舅都在里面工作,大女婿就是大舅原先的的学徒,自然知道他的情况。
“哪儿啊!那是有爸看着,他才跟栓了绳的毛驴似的,一下班,就跟没了牵绳的驴驹儿,撒了欢儿的疯……”
“要我说姐夫算不错了,大姐公公还能挣钱,大姐姐夫又是双职工,家里负担总轻省些……”
“怎么?你家出事了?怎么回事你说说?”
陈芬当初进门不久就接了婆婆的班儿,为这个二妹一直眼红她是知道的,现在听这话似乎又有事儿。
“是呀,咋回事儿你倒是说呀?”姥姥也跟着心急。
“还不是我老公公,班儿不上了,工作给了老幺!”陈芳不满的嘀咕道。
“你家老幺过年十七了吧?”
这话一说,众人就都明白了,还是下乡闹得。
“可不是,家里就数老幺最小,几个哥哥姐姐从小让着,公婆也偏疼,吵着闹着不肯下乡,公公心疼,就把工作让出来了!”
姥姥听了也叹气:“我记着你公公比老大也大不了几岁,也才四十七八吧?这就早早的退了,也是不容易。”
“那能怎么办?人家亲儿子亲弟弟的,哪儿有我说话的份儿……”
“就没找找关系招工,或者买个工作的名额?”陈芬皱着眉头问道。
这事儿看着跟二妹夫妻没多少关系,可牵扯的利益就多了,老幺顶班留下,接着就要结婚成家,工资少了,花销多了。
“怎么找?不管是招工还是买工作,都要不少钱,我婆家孩子多,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个,拿什么买?咱家前两年为了爱党的工作欠了多少饥荒,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下陈芬也不说话了,当初爱党的工作掏光了家底儿不说,儿媳家女婿家也没少借钱,不然也不会一直拖着没结婚了——工资都拿去还债,哪有钱娶媳妇。
姥姥也跟林嘉禾吐苦水:“一家三个儿子,你姥爷排的名儿都不够用,老大老二家都有一个儿子在身边儿,你三妗子死活要留下爱党,我和你姥爷把板材本儿都填进去了……”
最后感叹一句:“都是当爹妈的,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