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唐伊做了一晚上乱糟糟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
她摸了下土炕，烧的过于暖和了，都有些发烫。
窗外已经大亮，在屋里听到窗外的母亲说：“昨晚上她爸起来了好几次，给土炕里面添了好几次炭火，就怕你觉得不暖和。”
温厚的声音响起：“不碍事，炕很暖和，睡前添一铲子煤炭就行，再往上面加些炭灰，晚上就不用起来添炭了，这温度能保持一晚上。”
“那是，只要你不觉得冷，我们怎么都行。”李雪英笑眯眯地说道。
外面街上响起一阵“卖豆腐嘞”，那声音远远的，在中间停顿了好几次。
“卖豆腐的来了，我去割几块豆腐。”李雪英说着便朝着厨房走去。
她在厨房里取出一个铝制盆，又向着外面而去，没一会便听到李雪英在询问豆腐价钱，并指定要两块新豆腐。
唐伊收拾好之后，便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只见沉简端起旁边放着的鸡饲料，走到鸡窝边上，又小心翼翼地把鸡饲料都倒进鸡窝中。
李雪英端着豆腐回来便瞅见沉简正在喂家畜，她不好意思地说道：“瞧我们，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正在这个时候，唐伊拉开门走了出来。
屋内屋外是两个温度，虽然她一直穿着棉衣，但由于棉衣过于宽大，冷风反而钻了进来，而她家也没有保暖内衣，只能依靠一层层的厚棉衣来包裹防止冷空气进入。
唐伊正好听到母亲的说话，走到了家畜大棚。
她伸出胳膊，摊开手对沉简说道：“我来吧，就剩下猪饲料了吗？”
家畜的饲料就在麻袋里放着，主要是为了方便喂养家畜。
唐伊瞅了眼猪圈里面的那头肥猪，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吃食，只是饲料也是冷冰冰的
“有了。”唐伊又把猪饲料的盆搁到旁边，三两步走到了一旁的小厨房。
沉简以为她不敢把猪饲料撂到猪圈，正要拿起饲料时，便听到唐伊说着：“等下。”
正说着，唐伊已经回来了，一手提着暖壶，一手提着一个水瓢。
沉简索性没动，就是喂个猪而已，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
唐伊往猪饲料盆里倒了热水，又倒了凉水，然后才搅拌均匀。
“要我说呢，这猪跟咱们人一样，不能吃太凉的，也不能吃太热的，这样刚好，猪吃的也高兴。”唐伊说着，又用手试了试温度，感觉温度合适了，这才弯腰把饲料放进猪圈中。
沉简觉得有些好笑，他虽然也没多少经验，但这喂养牲畜，犯不着这么麻烦，农村人要是每次都这么喂养家畜，那得热多少水啊。
何况家畜本来也没那么娇弱，有的吃就不错了，哪管得了热不热，凉不凉的。
不过他没拆穿唐伊，这种人天性起码是善良的，就是看起来对自家的牲畜喂养没什么经验。
唐伊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站起来便要朝屋内走去，走了几步见到沉简还站在原地，嘴角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啊，在那不冷吗？”唐伊站在屋子门口说道。
沉简下意识地答道：“来了。”
前天的雪下了一整天，这两天便是化雪的天儿，好在现在还不到十二月份，临到中午太阳就高挂了。
唐伊自告奋勇做玉米面的白菜馅菜团子，她家里地窖里有很多白菜、萝卜及土豆，都是平时自家种的菜，西红柿酱在小口粗身的瓶子里装着。
材料虽然少，但好在积累不少，除了地窖囤的菜，还有一些腌制的酱菜也在缸子里储存着。
唐伊做菜团子初心很简单，家里本就是卖烧饼的，烧饼里面没菜，要是菜团子味道还行，那就加卖菜团。
幸好做出来像模像样的，菜团子很大，里面馅料充足，卖相可以，唐伊趁机又做了一蒸笼，打算先试试水。
早饭之后，她便计划提着菜团子和烧饼去赶集。
她都打听过了，附近的最大的村子每逢一、三、六、九都有大集，这些日子村里人买日常生活用品都会去集市上。
卖的人也大多是村里人自家做的一些吃食。
李雪英和唐锁瞅着闺女行动很高兴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
她悄悄对唐锁说道：“咱家闺女，真有些奇怪。”
“是有点。”唐锁骚骚额头表示同意。
“这要是以前，咱闺女根本看不上集市，今儿不但要去集市卖吃食，还是亲手做的。”李雪英又说道。
唐锁点点头，站在院子里看着屋内的闺女正跟儿子一起收拾箩筐。
“大概是在城里受刺激了，那个李田观吃公家饭的，看不上咱们农村人。”
“那倒是，咱们高攀不上人家，也好趁早让伊儿断了这个念想。”李雪英说起这个来叹了口气。
“你不是让刘婶子寻摸着嘛，给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唐锁想起村里的媒婆来。
“刘婶子说会留意，咱们不是情况特殊嘛，伊儿到城里找人的事，附近的村子都传遍了，这事不好弄啊。”
“那也得操心着。”唐锁说着，瞅着屋里的俩孩子，想了想下又说，“先看看，不行就算了。”
屋里面的两个孩子正高兴的整理着篮子，篮子里面装着做好的菜团子和烧饼，还有一些零碎的分钱，到时候村里人买东西万一收了整钱，还得给他们找的开。
她跟唐文杰收拾好之后，一人提着一个篮子就往外面走。
这会正是上午十点来钟，到集市上已有点晚了。
他俩站在家门口，李雪英眼瞅着俩孩子兴致挺高，也没指望他们真能卖的了。
唐伊姐弟站在门口等车，按照母亲的说法，经常会有人拉着牛车去李西乡，这个乡镇是最大的赶集市场，附近村子的人大多都会去赶紧进货。
他俩正站在门口时，沉简也走出来了。
他今天要接着拉煤送货，因为他的煤炭便宜好烧，邻村有好几户都提前已经预定了。
唐伊看着他走到门口的三轮车上，捂紧了羽绒服，又在外面套上了一件军大衣。
三轮车停放在门口，李雪英不放心出来唠叨了句：“下次把三轮车停到院子里来，马上年根了，小偷多。”
沉简诶了一声。
路边的村里人大多走路去赶紧，一公里都没见到赶牛车的路人。
他四处环顾了一圈，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门口的李雪英转头开始唠叨唐伊：“这会去赶集已经晚了，要不然咱们就在家卖吧，卖不了咱就自己吃了。”
见唐伊摇了下头，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掉头进了院子，没多大一会又出来，手里拿着两个搪瓷杯子，端的小心翼翼，一手放进唐伊手里提着的篮子里。
唐伊就要揭开盖子瞅一眼，手还没碰到杯子，先被烫了下，她惊呼一声，手背又被李雪英拍了一下。
“里面是羊奶，你们口渴了当水喝。”李雪英叮咛着。
她又走到沉简跟前，把另外一个搪瓷杯子递给他：“一整天都在外面，还是得随身携带杯子。”
那杯子盖边沿冒出一丝没防住的热气。
沉简道谢后接过来杯子，很小心地放在三轮车把手旁边。
这会子反而不急着走了，他看向旁边的姐弟俩：“我先把你们捎到李西乡，反正刚好顺路。”
“那怎么行，你今天不是还得去赶时间拉煤？别耽误了你的时间，他们姐弟俩到时候走着去。”李雪英先说着。
唐伊奇怪地看向沉简，要说顺路，李西村在西边，城里在东边，怎么会顺路。
“没事，我不着急，来吧，文杰快上来。”沉简继续说道。
唐文杰在门口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要不是为了姐姐，他不想去赶集，只想跟好朋友一起去玩冰。
小个子的唐文杰立刻走到三轮车前，爬上了三轮车。
沉简在三轮车一个袋子里取出崭新的编织袋，铺在三轮车里面，又在编织袋子旁边挪过来两把折叠椅子。
唐伊瞅着他像变戏法一样，物品一件又一件，似乎这小小的三轮车早就备好了供人乘坐的设备。
唐文杰很稀奇地趴在三轮车栏杆上，催唐伊：“姐姐，快上来，有车啦。”
李雪英瞅着儿子高兴的样儿，索性也说：“那就早点去，把他们送到集市上，你就去忙你的，别耽搁了正事。”
“没关系，阿姨，我没什么正经事。”沉简说着又瞅向唐伊。
唐伊上车之后，车便开始前行，她其实也是第一次坐这种三轮车，车四处都敞亮着，裂风呼呼吹在耳边，打在脸上，冷的人皮肤疼。
她扭头瞅着家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也出来了，正跟母亲站在一处，远远望着她们。
父母见她转头了，俩人挥着手，那手举在头顶，怕他们看不见似的，胳膊幅度很大，她也晃着胳膊，渐渐的车拐出村子，那晃动的胳膊渐渐不见。
画面印在了她的脑子里，眼泪浮在眼角，被风一吹，又憋了回去。
唐伊吸了吸鼻子。
三轮车是由自行车改造而成，唐文杰是第一次坐，格外兴奋，根本坐的不安稳，一会站起来问沉简：“哥，学骑三轮车容易吗？”
“容易，但是你还小，等你长大一些再学习。”
“哦，那骑的时候累吗？”
“不累，你只要锻炼好身体，就不会累。”
在两个人幼稚的对话中，三轮车开始提速，路过站着一两个村子里的人。
沉简见到那些人会特意问一句：“是不是要去赶集？要不要坐车？给您捎过去。”
那些人摇着手，说着不是去赶集，他这才继续前行。
唐伊瞥见编织袋内又有新的编织袋，这才知道这些编织袋和马扎折叠椅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