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启程
裴江南本以为，那一天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
可事实证明，在那之后的日子，快的像是加了倍速。
越来越多的课时作业，越来越低的抬头频率。
生活永远在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桌上的牛奶盒。
裴江南是不喜欢牛奶黏腻的口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愿意尝试喜欢。
每一次眼保健操的音乐声响起，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抬头看向五楼的方向，期待那片白色的衣角再次出现。
刻意打听过，裴江南知道，他始终在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
包括，一点点抽离在这里的所有回忆。
他们都该奔向一个更好的未来。
也许是上天都在帮她，四楼的水龙头老是坏。
这也就给了裴江南上楼接水的勇气和借口。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够顺理成章地路过他的教室，在每个不期而遇的午后。
看见他或是带着耳塞写题，或是准备拿出药片吃药。
可就是没再见过，他那天趴在桌上的模样。
少年总是迎着朝阳，沉溺在日落里，又期待每一个新的清晨。
许晋言其实是看见裴江南的，可他没有选择转头，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招手。
只能装作无暇顾及其他的样子。
从上册到下册。
其实戴过耳塞的人都很清楚，耳塞的效果并没有很好。
那些喧闹一定程度上被阻隔开来。
可他自己的心声，却被听得明明白白。
午后教室空无一人的时候，许晋言都会摘下耳塞。
默默地走到台前，选择在离广播最近的位置坐下。
仔细地听她淡定自若地播完，再不复之前慌张失措的模样。
她变得越来越好，始终稳居榜一的位置。
每当到星期一裴江南值班的时候，他永远能再听见那一首《最长的电影》，从一而终地被放在第一首。
就像是知道，许晋言永远会在教室某个角落里等待着。
他会，一直会。
这并不是约定俗成，反而像是某种默契。
他们都在等着，启程那一天的到来，就像是一种残忍的倒计时，终要将许晋言和那些令人依恋的过往隔绝开来。
包括裴江南。
“江南，明天就放假了，你有什么打算吗？”龚悦在她身边将成绩单收好，默默地整理书包。
裴江南的心却“咯噔”了一下，手中整理的动作停了下来。
“诶！你去哪啊！”
她的目的地很明确，直直地往广播室奔，那里堆着一群人。
赵起颂一脸诧异地看着裴江南，“学妹，你找谁啊？”
“许晋言呢？”
“可是他父母刚刚才来过，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赵起颂对许晋言的脾气也摸不准，也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
丁兰和许志安也从楼下走了上来，看见裴江南着急忙慌的背影，指着她问：
“起颂，那个女孩是谁啊？”
赵起颂也耐心地给他们俩解释：“她叫裴江南，是我们学校广播室的。”
两夫妻也点了点头，过了一会看了一下手表。
“阿言怎么还不下来，不是说就一会？”
赵起颂问道：“您知道许晋言在哪？”
丁兰戴手表的那只手放了下来，看向楼上的位置，“知道啊，他说去四楼有点事，这么久了也没看见人影。”
“四楼？”赵起颂也疑惑地喃喃道。
龚悦站在门口，看见裴江南几乎是拿出百分百的力气往楼下跑，也呆住了。
许晋言没有换下校服，外套穿在身上，挽到袖口处的位置。
他戴着半框眼镜走过来，目光却在班级内兜了一圈。
“裴江南去哪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有礼，龚悦心中也泛上了不安的情绪，伸手指了指楼下。
“我看她着急往楼下跑了，好像是广播室的方向。”
许晋言没有说话，他刻意戴了眼镜，试图将这里的一切都看得仔细。
他手中握着一盒温热的牛奶，思索了一会，还是递给了龚悦。
“麻烦你了。”
裴江南从二楼直直地跑上五楼，可空荡荡的教室。
只留下阳光的温度，后门进去的那个位置此刻已经没了痕迹。
被人推到了墙角。
依旧是这样的午后，可空气中的寒冷还是丝丝钻进她的皮肤。
那是最后一次，她听见那首歌。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清冽，可裴江南却莫名听出了一丝眷恋。
手中温热的牛奶盒提醒着她，这个“礼物”的意义。
牛奶盒后面依旧是卡片粗粝的质感，上面是这么写的。
“你该去笑，去奔跑，而不是让刘海挡住你好看的眼睛和嘴角。”
最后那一个点像是落在卡片上很久，晕开一个深深的墨点。
然后就是第二行的内容，“还有，裴江南，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给自己买束花。”
良久，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卡片上，无边的酸楚，包括她知道自己本不该有的心悸，紧紧包裹着她。
他就像一阵风，拂面而过，只留下心尖的温度。
也许是牛奶起了作用，裴江南长高了许多，甚至比龚悦还要高些。
她从楼上看下去，许晋言的身影在一众人之间显得格外耀眼。
许晋言也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位置。
想起那年盛夏，梧桐叶青，晚霞温柔缱绻，我见霞光满天，也略略输你一筹。
他们都该这样，自信又张扬。
“祝你，也祝我。”
裴江南只觉得遗憾，无边的遗憾。
“应该，只是觉得可惜吧。”裴江南这样安慰自己。
裴江南照样学习，照样生活，学习无忧，生活美好，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就这样过了三年。
可不论过了多久，那本夹杂着很多东西的笔记本依旧跟随着许晋言，在每个时区不同，日夜颠倒的天。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走廊到山海。
走廊可渡，山海可平。
尽管此意绵绵无绝期，尽管你欲行千里之外。
尽管那里都是自由的风，自由的雨，却独独少了江南气。
但裴江南并不能阻止许晋言奔向更好的生活，他们都一样。
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努力，直到能与他并肩的那一天。
然后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好久不见。
高考之后，裴江南去了南大，一所很好的学校，她特意看过招生简章，南大是有交换生计划的。
也许是为了深造，也许是为了其他的一些什么，裴江南觉得自己得去那一趟。
高考后，她也无意中得知了许晋言的手机号。
便打着试试看的心态，输进了vx查找用户那一栏。
用户弹出来的那一刻，说实话，裴江南是兴奋的。
用户人没有头像，甚至连用户名都是一个简单的言。
定位却让裴江南确信，那就是许晋言。
可她却迟迟不敢摁下加入通讯录的那个按钮。
上天终归是待她不薄，有自高中起就很要好的朋友，有幸福美满的后来家庭，也有捉摸不透却不愿忽视的迟来心动。
可是她也并不会知道，李英姿偶尔间画的画像，和那张运动会上志愿者拍的照片。
跟随陪伴了许晋言后来每一个异乡的日子。
学着裴江南的日历，许晋言过一日就划掉一日。
这样，日子仿佛才不那么遥遥无期。
归来，有界定，期许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