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装睡
有了少女身躯的阻挡，桌上的热意慢慢褪去，原木的书桌又恢复了原有的冰凉。
教室里的风扇扑朔着，风速极慢，像是没关好，扰动他们头顶的头发。
裴江南只是那么站着，什么也没做，细嫩的指节握住外套的袖口。
再过了一会，等到温热的午后热度再次回到他精致淡漠的脸上，许晋言才睁开了眼。
“她这是…做什么呢。”
许晋言用手撑着下巴，目光不经意追随着她的背影往楼下走。
他眼熟那个名字，从一开始就眼熟。
几乎整个段都知道他不会留在这里太久，校长也多次来和他做思想工作。
也多次和他父母通话，不过结果都很明显，留在这里他也不能得到很好的发展。
同一个班的，也更多的是惋惜。
直到他们看见高一的榜单，兴致勃勃地指着那个榜单的第一给他看。
“许哥，你这算后继有人了。”
许晋言盖了一个外套过去，眼神中满是慵懒，“别，说着跟我多个女儿一样。”
一阵调笑后，也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许晋言的手操作着鼠标，点开那个榜单。
他清晰地看见第一的名字，裴江南。
真是个女孩。
许晋言对这片土地并没有很深厚的情感，高中以前，他都是爷爷带大的。
后来爷爷突发脑溢血，抢救不及时，也去了。
他才被父母带回温市，这个夏天仿佛看不到头的城市。
继续按部就班的上学，生活。
平淡无奇，没有波澜。
学医并不完全是他父母的安排，更多是他个人的意愿，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爷爷。
许晋言的裤腿不经意间骚动着脚边放保温盒的透明袋子。
“为什么不吃饭。”许晋言笑了一下，却并无几分真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透明的袋子。
千篇一律的香气让人厌倦，许是时间隔得久了，食物已经丧失了刚出炉时的光泽，连底下的汁都因为胶质冻在了一起。
用筷子拨弄了两下，最终还是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不好吃。”
话虽这么说，许晋言还是将嘴里的那一块嚼了又嚼，直到它干巴成碎屑，才慢慢吞咽了下去。
“算吃了吧。”做完这一切，许晋言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特别可笑，听一个小丫头的算怎么回事。
他将收拾好的碗筷重新叠好放进透明盒子里，往下放时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扑通”那东西落地的声音很沉闷，还带着清水碰撞硬物的声音。
许晋言的眼神有一刻的凝滞，那是他的水杯没错。
触碰到指尖的瞬间，杯中温润的水的温度透过轻薄的杯壁渗进他的指腹。
是温的，可他上一次倒水，是在早上，按理说不会保持这样的温度。
他伸手取过那个水杯，垂着眸看向标签的位置，出神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在旁人眼中，他一直是个“怪胎”。
除了从小玩到大比较要好的赵起颂，基本上没和什么人多交流，一是觉得没必要，反正迟早要走。
二是觉得根本没什么值得他停留。
就连当时加入广播室，也是被赵起颂硬拉去充人头，包括那条招新用的视频。
也是赵起颂拿三天不烦他换来的。
指节腹部有着厚茧，是吉他弦磨出来的，一开始还有痛感，久而久之也就没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班里的很多人也都回来了，包括那个叫英姿的女生。
看着许晋言的目光停留在水杯上，英姿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许晋言，你的那盒牛奶，我给一个学妹了，你不介意吧。”
许晋言抬眸看了一下她，故意问道：“哪个？”
英姿也坐了下来拔开黑笔的笔盖，笔尖唰唰地在速写纸上描摹出一个女生的轮廓。
随后将那张纸举在了手上，“喏，就她，楼下水龙头坏了，来借水的。”
英姿对他的提问没有半点疑惑的地方，只当他是纯粹好奇。
英姿学过美术，速写画的又快又好，纸上的少女并不是全脸，有一半隐匿在阴影里，另一半在阳光中。
小辫的尾端发丝轻扬，本来是愣愣的眼神，英姿特意画成了笑脸。
风吹开她乌黑的头发，露出半截秀气好看的眉毛，显得更加灵动。
她的眼睛很好看，如有星芒暗藏。
“诶，大画家今天又临摹谁了，让我鉴赏一下。”
赵起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直直推开后门，抽过英姿手中的纸张。
英姿像是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赵老板，能不能有点礼貌，别上手拿。”
在赵起颂看见画上的人的时候，也睁大了眼，“江南学妹啊，有眼光。”
继而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不对啊，你见过她？”
正值赵起颂愣神间，那张临摹画像已经被摆在了一张空桌子上，“懒得跟你解释，问你同桌去。”
她将一本书压在了那张临摹画上，只露出一个小角。
“老许，发生了什么？”赵起颂看向许晋言仍有红印的脸颊，“不是，你给谁打了，我帮你打回来。”
许晋言从侧桌中取出药瓶，半个小时了，应该能吃了。
倒出几粒药片，放进了嘴里，微微停顿之后还是打开了那瓶温水，合着吞了下去。
看许晋言这幅姿态，赵起颂更着急了，“老许，你说话啊。”
英姿也看不下了，别说许晋言嫌弃他烦，基本上没人不烦他的嘴炮。
“我突然就怀疑你的成绩是作假了，人家这不是睡觉睡得么？”
“建议你洗澡的时候别洗脑袋。”
赵起颂也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他看许晋言一直没说话，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
可是他却忘记了，这根本是许晋言的一贯作风。
说到这里，许晋言也转了过来，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脑袋的位置。
“下回请你做全套体检。”
“带脑部ct的那种。”
被群起而攻之的赵起颂也杵着手转过头看许晋言的侧脸。
就要上手去碰，就被许晋言拦住了。
“不是吧老许，你不是习惯就眯十分钟，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许晋言也及时收回了手，“这么关心我。”
“怪不得赵叔担心你的取向。”
“靠，你好恶心，现在都开始人身攻击了是吧。”赵起颂一听这话，也撇嘴搓着双臂。
赵起颂这回总算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没有人知道，裴江南盯着他的那一段时间里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知道，一向将时间划段使用的许晋言，难得趴了那么久。
明明醒了，却要装睡。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