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隐蔽
随着晚自习的结束铃声响起,教学楼总是会猝不及防地震动,冲出教室的总是高一偏多。
一中的作息安排的很严谨,基本上没有人继续在教室里浪费时间。
回寝室的回寝室,离校的离校。
“晋言,一会阿姨问起来怎么回?”赵起颂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起身准备回寝室。
另一个男生站在门口看着教学楼的灯光暗了下去,也朝赵起颂喊。
“许哥本来就不住校,我们先回去吧。”
赵起颂则有些担心,上回许晋言睡他们寝室空床铺可是被宿管看见了的。
怕宿管问起来,不好搪塞。
“那阿姨问起来,怎么回?”赵起颂走过去拍了拍许晋言的后背。
“说你其实是我们聘请的菲佣,还是说你是田螺姑娘,随时会消失的那种?”这么说着,他还做了个飞翔的动作。
许晋言也站起了身,语重心长地背着月光走到他面前,“那是你的事。”
赵起颂隔着黑暗仿佛也能看见许晋言得逞勾起的嘴角。
得,就不该提这一嘴,受伤背锅的总是他。
“行,下回交换三道题。”也没得到许晋言的回复,赵起颂就拉着另一个男生走了。
许晋言只能看见他高高扬起招着手,挑起眉又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交换三道题是他们的固定项目,含金量不比刷卷子低。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总能稳居榜一二的原因。
理科,刷题一般不是最重要的,逻辑和变通,都跟文科不同。
许晋言将手背过来将重量都付诸于桌沿,手指轻轻掀起英姿盖着的书。
揪出那一块小角,然后将那张临摹画像完整地取了出来。
鬼使神差地插进桌上打开的那本笔记本里,大小正合适。
如果不是斜过来看,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还藏着一张纸。
“今天晚上,风好像特别大。”
许晋言的手指抵在笔记本的封皮下面,稍稍一用力,笔记本就被完整地合上了。
他的力度很轻柔,就好像,这都是风做的。
许晋言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掩下心中的烦闷,他还是将那本笔记本塞进了书包。
最隐蔽的那个夹层里。
手表的指针在他踏出校门的那一刻刚好指向九点五十。
“诶你,等等,你几班的?”保安也正拿着手电筒在校园里巡逻。
教室的灯早就暗了,该回家的也早该回家了,现在还有人在这走,就显得不合时宜。
许晋言听见保安沉重的脚步声,也微微转过了身,换上一副礼貌的笑意。
“李叔好。”
保安将手电筒由下至上晃到他精致的侧脸上,才缓和了口吻,“小许啊。”
左右看着四周没有别人,保安李叔也小跑了几步到他身边,悄咪咪地对他说:“小许,你放心,上回我老婆那边,没记你。”
“谢谢李叔了。”许晋言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寝室楼的方向。
他们的宿管就是李叔的老婆,许晋言多次“逃跑”都是多亏了李叔的帮助。
李叔一看他单薄的身形,也担忧地看着他,“小许,早点回家啊,省的你父母担心。”
“爸,你跟谁说话呢?”
远处的保安室里一个女孩的身影站在那里。
李叔也转过头挥了挥手,“没事英姿,你先回去。”
李英姿和许晋言是一个班的,所以李叔才会对许晋言多加照拂。
主要还是心疼,这么个孩子,也没个父母来接,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许晋言也垂下眸子,他父母,这个点,大概在急诊值班吧。
李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他走到了校门。
转过身的片刻,许晋言脸上甚至连笑意都转瞬即逝了,只剩下无尽的淡漠与疏离。
与抬头就可以看见的无边夜色融在一起。
这里离江南里有一段路程,在拒绝了不知道第几个司机的顺风车之后,马路上就再也没有别的车辆了。
裴江南此刻也刚好走到家门口,微黄的灯光下,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就站在那。
一副不耐烦的姿态,几乎是每隔五分钟看一次手表。
手上拿着黑柄的银色钥匙。
听到裴江南书包上的钥匙串随走动发出的“叮当”声,女人也转了过来。
此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纹了一副吊梢眉,说是富太标配。
在裴江南眼里,只是加倍了她本就刻薄的嘴脸。
“哎呀,江南,你们家的锁什么时候换的,姑妈都打不开了。”
裴江南低下头不再去看她,“坏了。”
这就是她的姑妈,她父亲裴建文的姐姐,裴晓艳。
后来为了攀附有钱人,据说还把名字给改了,现在叫裴晓晓。
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笑起来都看得清玻尿酸填不平的皱纹,叫晓晓。
简直像是母鸡插了凤凰毛,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天天出去摆尾炫耀。
今天又多插了几根毛,裴江南看着她故意摆在面前的新包包。
上面围着花里胡哨的丝巾,色彩大胆鲜艳,可裴江南莫名觉得,很土。
裴江南的眼神落在那把锁上,那把锁是她故意换的,当然,没有人知道。
她脸上甚至连笑意都懒得伪装,“您有事吗?”
“如果是找我妈,希望您明年再来,她什么时候在家,我也不清楚。”
裴江南心里清楚,裴晓艳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有好事,怎么还想得到他们。
裴晓艳一听裴江南这副爱答不理的姿态,也怒上心来,伸手指着她的脑门。
“嘿你这丫头,连长辈都不叫。”
“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你怕是连第一个学期的书费都凑不齐。”
裴江南没有要开门进屋的打算,无论是家里的水,还是家里的水果,她都不想浪费。
“这招用了多久了,姑妈?”
裴江南抬起头看裴晓艳,几乎是用吼的语气对她说。
“快十年了,你左一句恩情右一句恩情,就让我们家给你当牛做马嘘寒问暖这么多年!”
她一激动就容易泪失禁,此刻眼眶中的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滴落。
眸中看向裴晓艳的只有冰冷,“十年,你不烦,我也烦了。”
“你…你这…”裴晓艳像是没预料到往日里乖巧听话的裴江南也会这样发脾气。
最后“你”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话,“等你妈回来我就告诉你妈。”
裴江南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弟妹也不愿意叫一声。
那她也没必要再和她装什么兄恭弟敬。
浪费情绪。
“裴江南,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如果我弟泉下有知……”裴晓艳甚至还在装模作样地祷告。
“随便你。”
裴晓艳的身躯颤抖着转身,似是生气极了,薅了一把地上的草就朝裴江南头上扔。
裴江南假装开锁的手顿了一下,堪堪只将钥匙插进门锁。
“我呸,这是你们家欠我的,不管多久,都得还。”
她的动作像极了疯癫,粗鲁,蛮横,跟她一向营造的贵妇形象大相径庭。
莫名的不安,裴江南已经有意识躲避。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一个成年人的力气不容小觑,还是发狂状态的成年人。
草皮都被薅地翻了过来,裴江南头侧了过去,但还是砸中了她的耳朵。
顺着脖颈线,泥土散落在白色的校服上,随后落在脚边。
简直是神经病。
那辆黑色的轿车很高级,接到了裴晓艳就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地的尾气,乌黑的,带着令人生厌的恶臭。
裴江南的手还是没握住钥匙,钥匙落地的瞬间,她也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