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置彼周行
祁桐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穿着那身朱红色的骑装和毕珩在漠北草原驰骋。
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毕珩明明不爱黑色,却穿着黑色劲装在与她赛马。他笑的那样明媚,像是初春的阳光一般。祁桐再眨眼,画面已经来到一片开满鲜花的花海。祁桐和毕珩已经穿着大红的婚服,他微笑着牵着她的手走到姻缘树下,他们向姻缘树盟誓,他说他此生不会负她,她说今生永不相离。
可是画面一转,祁桐却穿着凤袍头发凌乱的被士兵压在凤仪宫的宫门口,那是个雷电交加的雨夜,毕珩就在她前面十步的地方与宫里的侍卫搏斗,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血水伴着雨水染红了宫里的地砖,祁桐哭着让他走,毕珩却寸步不让,任身上再多的口子也没有后退半步。
祁桐发了疯似的挣开士兵的桎梏跑向毕珩,可她刚想拦住那些士兵,毕珩就被殷承煜一剑穿心,直挺挺的倒在自己面前。祁桐哭着跑过去抱住毕珩的身体大哭,毕珩却还笑着跟她说“阿桐,我来带你回家。”祁桐哭的昏天暗地,殷承煜却拿着滴着血的长剑将她也一剑封喉,临死前她最后一眼看见了,只是在银白色闪电下哈哈大笑的殷承煜,他指着祁桐和毕珩的尸体恶狠狠的说道“阿桐啊,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知道吗?”
祁桐被噩梦吓醒。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刚从生死一线抢回来一条命一般。
她花了半柱香时间才缓过神来,靠在床边长长的叹气。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像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毕珩那张绝望又无助的脸还历历在目,清晰的刻在她的脑子里。
“阿珩,我该拿你怎么办?”无意识般的,祁桐就不住的流下泪来。她多想再去抱抱那个像月光一样的男人,可是他却像她当初那般,遍寻不得了。
“阿珩,我好想你啊!”她拿出藏在怀中从未拿出来过的一个小瓶子,那瓶子极小,只有她的拇指那样大,据说是波斯那边传过来的琉璃制的,看上去几乎透明,还有点点微光。瓶子里是一枚小小的羽毛,那羽毛就这样漂浮在瓶子里,一动不动。
“这么久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也没有放下过你。可我有太多的不得已,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不告而别。我来这寒城原本就是想再见你一面的,可如今我回来了你却消失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阿珩你不知道,以前我觉得我离开没事,我会回来的,只要你还在寒城就好,可是如今遍寻你不得我却怕了,我怕你早已将我忘记,我怕你身边早有别人,我更怕你不爱我了。”
“我既期望再见你,我又怕再见到你。”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她看着那个小小的琉璃瓶子流了一夜的泪。她以为她很坚强,可夜深人静之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脆弱。
父亲与哥哥生死未卜,爱人也杳无踪迹。她总以为什么都不会变,什么都来得及,可是到头来,什么都变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下雨了。”
祁桐与四月因身份特殊第二日便搬去了祁父在寒城中的府邸。这儿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祁桐住的是她之前一直住的阁楼。她一直对外宣称是兖州搬来的,所以大家都以为她只是个富家小姐,并不知她还在军中任职。
这次来她便住在这里。西北少有雨季,尤其是进了九月基本要到次年四月开始才会大面积降雨。今年有些反常,她们来的时候就天阴沉沉的,今日一早一个炸雷响过,却是下起大雨来。
“今年倒是稀奇,这个时候了还会下这么大的雨。”
“是啊。”四月来到西北就一直手持佩剑。她习惯性的穿回男装,头发高高束起,看上去不像侍女,倒像是保镖。
“西北不比都城湿润,一下雨就冷得厉害。奴婢刚才看过了,去年小姐猎的那张雪狐皮做的大氅还在,奴婢拿来给小姐,天冷了还是得注意,不然冻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祁桐点头,她站在窗前看着屋檐上流下的雨水,淡淡的说道“三月不在,辛苦你了。”
“小姐折煞奴婢了。”四月抱来了那件大氅给祁桐披上,祁桐只穿着中衣,身体似乎都已经有了寒意“也不知三月在宫里如何了。”
说到三月,自从祁桐和四月离开后,殷承煜便以禁足的名义关闭了凤仪宫的大门,宫里嫔妃虽不知缘由,但听闻镇北侯叛国,镇北侯府也被圈禁于府中不得外出,就都以为祁桐是真真正正的失宠了。
凤仪宫的宫女有些寻了出路的都走了,就只有周嬷嬷青梨秋月和三月一直守在凤仪宫。不过区区半月,凤仪宫便人走茶凉,瑾贵妃头上少了个能出来碍眼的皇后,一时间她的风头无二,就连孙贵嫔见了她都是规规矩矩的。
众人并不知祁桐已不在凤仪宫,殷承煜也没有开凤仪宫大门的意思,太后更乐得其成从不过问,瑾贵妃虽没有克扣凤仪宫的份例,实则也和冷宫无异了。
不过冷宫也有冷宫的好处,三月他们不出来,就没人找她们的麻烦。
寒城的雨一下就是十天。
祁桐联络了她在寒城的江湖中人帮她打探,都说没有祁君晟的消息,却有个探子似乎在戎狄大营见过祁父的影子。但他之前没见过祁父,因此并不敢确认。
“小姐,你真的确定就我们俩去吗?”四月看着穿着夜行衣的祁桐,担忧的问道。
祁桐没将此事告诉殷承礼等人,她决定等夜晚悄悄潜入去探探虚实。
“是,眼下敌暗我明,若告诉邺王他们若有人走漏风声戎狄人再将父亲转移,那就更难办了。”
“可万一我们这一去打草惊蛇怎么办?那毕竟是屯兵十五万的戎狄大营,只怕并不好闯。”
“谁说我要闯了?”祁桐利落的穿好夜行衣,腰间装备了无数暗器。当了这一段时间的贤惠皇后,这些技艺都差点生疏了,为以防万一,她只能多准备些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此去只不过悄悄查探一下,并不是要去救出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