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其鸣喈喈
祁桐十五岁就去了西北，在西北五年，吃的是粟米麦麸，睡的是炭火炕头。若说舒服是这都城的纸醉金迷舒服，可若说自由却是这西北自由。
因为在那儿她认识了很多人，看到过很多笑脸。即便是边陲小城，百姓却自给自足，战时不怕，平时不娇。她会去西巷口看王铁匠打铁，会去南市口看杂技团杂耍。北街酒楼会有塞外歌姬唱歌，东边的舞坊会有胡姬跳回旋曲。
不似都城繁华，却更让她向往和记挂。
可如今，烽烟四起，她记挂的人想念的事，就这样毁于一旦。
“殷承煜，我细细想过这一段日子以来的事情，戎狄突然进攻原本就不正常，我父亲镇守西北多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临阵脱逃更不可能叛国投敌。中州距离寒城不过百里，出了寒城便是戎狄的地盘。你说戎狄领军的主帅是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可明明戎狄的主帅一直都是北寒王。北寒王是出了名的铁头将军，在军中一直都极有威信，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换一个脸都不敢露的年轻人统领大军？这太奇怪了。”
“确实，戎狄王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绝不是昏聩之人，他能在西北大漠草原盘踞这么多年不被打败，靠的绝对不是运气。我也在想，或许镇北侯和你二哥的事情绝对不是偶然，定是有人在暗地里动了手脚。”
祁桐冷静下来，两人就坐下来分析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场景。祁桐或许不适应宫廷金枝玉叶的生活，她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更适合瞬息万变的战场。
“殷承煜，我得去西北。”殷承煜和祁桐说了一个时辰，祁桐一直听着他讲，见祁桐默不作声殷承煜还以为她又伤心欲绝，没想到却冒出了这么一句。
“不行。”殷承煜本能的拒绝“你是皇后，是后宫之主，是我的妻子。我还没无能到需要我的女人去战场上帮我厮杀的地步。”
“你在想些什么？”祁桐看着一脸拒绝的男人“你的后宫瑾贵妃帮你管理的井井有条，有我没我都一个样。再说了，我去西北又不是要去杀敌是去找我二哥查明我父亲的冤屈！”
“你父亲的事我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哪里就需要你亲自前去了？”
“殷承煜你不懂，我在西北生活了五年，你派去的人不会比我更熟悉，我父亲被人诬陷生死不明，我二哥无故失踪遍寻无果。此时我若是还心安理得的在这高墙之内坐享其成，你觉得我会心安吗？”
“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你也说过会尊重我爱护我，难道你看我陷入如今这两难的局面还让我无动于衷？”
“阿桐，我是担心你。”殷承煜叹气“你不过是个女孩子，这些事情自会有人去处理，再不济也还有你的大哥，何须你一个弱女子不远万里跑去西北？”
“我大哥是个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你觉得跟他相比我更没用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祁桐见殷承煜越说越急，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是为我好，可是我自小习武，又在西北磨练了这么多年，你该相信我才是。你也说过，你喜欢的是我的果敢坚毅，我此去只为找我父兄，找到了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我就回来，你相信我好吗？”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殷承煜叹气“我们才成婚一月有余，你若一去不回，你叫我怎么办？”
“殷承煜，我答应你，你帮我这一次，我一定回来。”
祁桐的眼中似有星星，坚定的让殷承煜无法反驳。
“阿桐，你真的要去？”寒城距都城千里之遥，即便马不停蹄的赶也要十余日，这一去前途未卜更不知会是何结果。殷承煜不愿意她去，可看着祁桐几近哀求的声音，他也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形，若不让她去，她也一定不会安安心心留在宫里。
“是，我一定要去。”
“好。”殷承煜甩袖站起，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人说道“我信你，不仅为我靖国西北数万百姓的安康，也为我妻子的家人。”
殷承煜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传递路线，西北军报开始一封接着一封。
刘涧虽一直任镇北侯的副将，但祁桐知道，此人才能有限，能守住寒城已是不易，击退势如破竹的戎狄大军是不可能的。
“军中不可无主帅，刘涧虽能用但挑不起二十万大军的大梁，你想好派谁去了吗？”
殷承煜答应了祁桐的请求之后，祁桐就开始分析西北情形。
“这事儿昨日我已经和几位将军商议过，西北事务一向是由你父亲负责，朝中无人比他更熟悉。但如今他……所以丞相等人的意思，不如派个曾去过西北熟悉一些军务的人，再派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同去，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也可相互监督。”
祁桐点头“眼下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那你们商议的结果，是派谁去？”
“高世仁。”
“高世仁？”祁桐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又转念一想，高世仁曾在她父亲麾下历练过三四年，那时祁桐还未前去并不知此人能力如何，但既然能做到京畿营指挥使，想必也不是无能之辈。
“那派谁监督？”祁桐撇嘴“不会是丞相吧。”
“我倒是想他去，但他也得去啊。”殷承煜哭笑不得“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哪里，不过是逗逗你罢了。”祁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放松“有身份有地位，你们选的人是谁？”
“丞相和母后都想安排自己的人，承礼突然求见说他想去西北历练历练，我见他毫无畏惧之色，又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答应他了。”
“你让邺王当监工？”祁桐声音顿时大了几分“他都马上大婚了！”
“这我当然知道！”殷承煜说道“离他大婚还有数月，此去若高将军能一举击溃戎狄的进攻年前他就能回来，若不能守住寒城你父亲也该找回来了。”
“行，这次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