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莫知我哀
殷承煜记得，因为他母妃喜欢住在这儿，他的父皇总是下朝之后就急匆匆的赶来揽月阁。有一次他抱怨揽月阁太远不如搬去距离紫宸殿最近的承福宫，熙贵妃还生气的说道，若是嫌远不来便是，何必找这么多借口。自此之后康平帝再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即便日日往返也乐得其中。
那时他不懂父皇对母妃的感情，可如今看着自己旁边的女子，他似乎懂了。
“阿桐，你喜欢烟火吗？”
“嗯？”祁桐随着殷承煜往亭山方向走去，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没，就是问问你。”
“烟花虽美却只是一瞬。喜欢却又不喜欢。”
“我也是。”殷承煜接道“我也喜欢这漫天的烟花，可是美好只是一瞬，抓不住留不下，又觉得遗憾。”
“你也别这样想。”殷承煜见祁桐明显的心情低落，便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三万天，生命都是转瞬即逝更何况是烟花？我们该是享受当下记住这些美好的瞬间才是。”
“也是。”祁桐笑着点头，大步向前走去，刚走到镜湖旁边，便不受控制的吸了一口气。
“你母妃眼光果然不赖，这地方，果然不同凡响啊！”
祁桐站在湖边，湖面十分平静像是一面镜子，映照着天上的圆月以及为数不多的云彩，更是让人如入画中，祁桐顺着湖边走去，虽然依稀听见水车的声音可是因为距离远湖面宽再加上夜晚视线不好那水车看的并不真切，祁桐走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才走到水车旁边，流水随着水车的转动潺潺而下，水车身后便是蜿蜒曲折顺山而上的九曲回廊，抬头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点揽月台的轮廓，一轮明月高悬，照的这周围的景色都美轮美奂了几分。
“殷承煜，都已经到这儿了，你随我上去看看吧。”
殷承煜点头，笑着说道“来都来了，怎能不去看看？”
俩人沿着九曲回廊拾级而上，特别之处在于，这回廊乃是木制结构，这么多年风吹雨打，却毫无破损之像。且护栏上挂满了红绸，看着倒像是道家修习之地，青年男女绑红绸以寄相思的地方。
“这倒是别致，这些红绸不会是先帝命人绑上的吧？”祁桐顺手拿起一片被风吹起的布条看，上边还写了字，写的是“愿父母安康，愿我能如期出宫”署名写的是小花。
“自然不是。”殷承煜也拿起一张，上边则写的是“希望能被陛下临幸”署名只写了一个瑜字。祁桐偏过头去看，恰好看到了殷承煜手中布条上的字，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可得派人问问这留字的是谁，可别让人家白等了啊！”
“阿桐可别打趣我了。”殷承煜放回布条，随着祁桐边走边说“母妃薨逝后这里便空置了。宫里的人不知从那儿听到的消息在九曲回廊上绑红绸写上心愿风神就能将心愿带上天庭，天上的神仙听到后就会满足他们的心愿。宫里的人以一传十，慢慢的这红绸也就越来越多。璟贵妃曾和母后反映过这个问题，但母后说宫里的人很多都是进来了一辈子都出不去，这也不过是一种寄托他们思念的方式，又没有妨碍什么，就没有禁止。”
“母后这做的倒是仁义。”祁桐也点头“宫人大多一辈子都奉献给宫廷，有些甚至一辈子都见不了家人一面，心中多少话无人诉说，这地方原本也无人居住，有这么个地方给他们寄托心中所想，也是个好用途。”
说话间，俩人已经过了九曲回廊到了揽月阁。揽月阁虽说是阁但着实不小，宫室占据了亭山三分之二的面积，周围种满了紫色的玉兰花，如今不是花期，玉兰树也是绿树成荫，微风拂过满是清新的味道，果然是个乘凉纳暑的好地方。
“这地方真不错。”祁桐赞叹的点头“世人多被俗事所累，皆不知心中所想为何。若有一天我不再需要承担责任，我就选一块这样的地方颐养天年。”
“你倒是想得美”殷承煜叩了一下祁桐的额头“你是要陪我在这宫墙里度过余生的，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的。否则这大好河山我和谁一起共赏？”祁桐看着眼前这个风神俊逸的男人，白玉发冠下是如墨的长发，一张脸棱角分明，今日穿着的是一身月白长袍，腰间不似往常，只挂了一块白玉玉珏，有月光洒下，更显得他清冷俊逸。
祁桐仿佛看见了西北星光下，那个更显俊逸的面庞。
祁桐一下子看呆了，一别数月，他不知她去了哪里，她不知他是否安好。他会找自己吗？还是早就忘记了她这个人？她好想再摸一摸他的脸，告诉他她不是故意消失不见的。
“阿桐？”祁桐盯着殷承煜出了神，殷承煜一连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只见祁桐缓缓伸出了手，慢慢的抬了起来，眼中也噙着泪水，像是生离死别一般。殷承煜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对自己的表情。
“皇后！”就在祁桐的手快要抚上自己的脸颊，殷承煜不悦的开口，祁桐这才如梦初醒，见殷承煜似乎脸色有变，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笑着说道“刚想煽情一下，这大好的氛围就被你这样破坏了。”
“真的？”殷承煜显然不信“我怎么看你都要哭了？”
“你哪只眼睛见我要哭了？”祁桐翻了个白眼“我这水润润的大眼睛你居然说我是要哭了，哼！”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你想不想看一看？”
“惊喜？”祁桐挑眉“莫不是烽火戏诸侯只博红颜一笑？”
殷承煜拉着祁桐的手走向揽月台，边走边笑道“你倒是想得美，你想做那妖后，我还不想做那昏君呢。”
来到揽月台殷承煜才放了祁桐的手。这个地方殷承煜已经来了不知多少次，祁桐却是第一次来。
“这就是惊喜吗？揽月台的景色果然不同凡响啊！”
祁桐走到围栏边看下去，镜湖的水面更像一面镜子映照着天上的孤月，远处是重重宫宇的灯光，一层叠着一层，像极了天上闪烁的星辰。
“眼皮子可真浅。”殷承煜笑道“揽月台虽美，却也太过冷清了。”说完便转头向暗处点了一下头，不过片刻，镜湖周围就点燃无数烟花，因着亭山的高度，那些烟花恰好绽放在揽月台前。祁桐惊讶的捂着嘴，那些烟花各式各样，虽然转瞬即逝却都完完整整的像是开在自己眼前，这样的感受不是地面上抬头看能媲美的，祁桐第一次真真正正领略了当初熙贵妃住在这里的快乐。
有人爱，有人疼。有人愿意为你付出所有，愿意为搏你一笑烽火戏诸侯。这样的爱情，没有谁不想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