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蒹葭苍苍
［靖国都城的城墙很高。
有多高呢？
高到她站在城墙上，似乎就能看见远在天边的他。
可这高高的城墙就如困住金丝雀的笼子一般，她出不去，他进不来。］
靖国建国三百余年，除却高宗是上位之后才娶的皇后，其余皆是尚为太子时便娶的太子妃或是由嫔妃扶正，今日祁桐受封皇后，却是这靖国第二次皇帝正正经经的娶妻。
靖国自建国后便一向重文轻武，朝中战功赫赫却只是游骑将军的大有人在，祁家却是例外。祁将军堪堪不惑之年便已是为数不多世袭罔替的镇北侯兼兵部尚书，其三子皆在朝中任职，大女儿是平阳王妃，如今，二女儿也要入宫为后。祁家本就是都城为数不多的显赫人家，随着二女儿封后，一时间祁家更是显赫之至，门前日日车水马龙，朝中更是一呼百应，除了皇室，如今最有权势的，莫过于祁家了。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侯府后院，祁家唯一的女儿祁桐正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女侍小心翼翼的为她戴着凤冠。
“小姐，册封使已经到正门外了，等夫人设案接了制诰之后，您就得去正厅接受册封了。”
祁桐点头，面上因着没有什么表情，倒显得她更加端庄肃穆，这让后边太后派来监督教授礼仪的嬷嬷赞赏的点了点头。
皇家的女主人，容貌是次要的，首要的，是端庄大气，是能让人生敬的压迫感，是遇事处变不惊的冷静。
“三月四月，替我穿上凤袍，我们这便出去受封。”
“是。”
靖国封后的仪式一般都是在皇后的寝宫凤仪宫接受册封，然后前往含元殿接受百官朝见，后又回皇帝的寝宫紫宸殿合住一晚，第二日帝后往太庙祭祖，回宫给太后奉茶，至此才算封后礼成。
祁桐是个例外。
皇帝下了明旨，祁桐不必先入宫受封，直接在侯府受封由礼部官员以及宫中女官册封使朝廷命妇等执皇后仪仗以凤驾从侯府直接到含元殿接受百官朝见。这是靖国开国这数百年来从未有过之举，当时旨意一出也惹得群臣物议如沸，但事到如今，落在大家眼里的，只有皇帝的偏爱和抬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今有祁氏嫡女祁桐，德才兼备，宗室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素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闲表质。兹仰承皇太后圣命，特册尔为中宫皇后，赐居凤仪宫。钦此!”
“臣女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册封使的声音结束，祁桐也在宫内女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侯府，再一步一步，踏上了象征皇后权势的鸾凤车中。
她甚至没有多看侯府众人一眼，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哪怕她的母亲哭成泪人，哪怕她的哥哥们如何依依不舍。
一入宫门深似海，在外人眼里是无尽的权势与荣耀，在她这里，却是无穷的枷锁与束缚。
“娘娘，今天一整天您水都没有喝上一口，趁皇上还在与百官宴饮，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冗长而又繁琐的册封仪式在戌时才结束，祁桐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红枣的大红婚床上，微不可微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祁桐看向床边站着的三月和四月，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此番我这样大张旗鼓的入宫，本就让宫里的人虎视眈眈了，还是循规蹈矩些吧，方才大婚便让人抓住错处大肆宣扬，日后管理这偌大的后宫，只怕更困难了。”
听完祁桐的话，四月没说什么，只是三月皱了皱眉，继而小声嘀咕道“娘娘您也太小心了。”
“小心点也没错。”听见三月的话，四月也开腔了“皇上登基才三年，宫内有封号有位份的妃子就已经有八位了，更别说那些低位跟尚未侍寝的秀女。皇上刚选完秀女，就大张旗鼓的娶我们娘娘入宫，这已经让我们娘娘如烈火烹油一般，本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娘娘，若再行差踏错，更让娘娘无处容身了。”
“倒也没有这般严重。”听完四月说的话，祁桐笑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自封后旨意下来我就没有机会问过殷承煜一声，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等我问过他，了解了他的想法之后再做打算，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还是低调点算了。殿外都是各宫的耳目，此时传膳也确实不妥，再过会儿殷承煜就回来了，一天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小会儿。”
“是。”二人点头。
“皇上驾到~”三月四月二人刚准备退下，就见身着红衣荣光满面的皇帝笑着向祁桐走来。祁桐起身准备行礼，却被皇帝率先开口阻止“阿桐你快坐着别起来。”说话间人已经走到床边了。
随即进来的便是太后派来的吉祥嬷嬷，选的是朝中上了年纪且福气深厚的几位命妇和宗室王妃，专门为帝后大婚卸妆环，喝合卺酒等仪式服务的。
祁桐按照各位嬷嬷的指示一一照做，待卸了凤冠褪了凤袍，给吉祥嬷嬷一一打赏之后，才能稍稍歇了一口气。
“阿桐，你还好吧。”见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下了，殷承煜坐在祁桐身边温和的问道。虽语气温和，祁桐却并不领情“陛下，大婚之夜能否传膳？”
殷承煜不明所以，他方才在晚宴上喝了不少酒，菜虽没吃上几口却也不是很饿，现下光忙着灯下看美人，毕竟也是第一次成亲，到是没注意到新娘吃没吃饭这个问题。
“是孤不好。”殷承煜一时反应过来“这就传膳。”
不过三刻侍膳太监就鱼贯而入，桌上满满当当便摆好了一桌子。
“禀陛下，因已近子时，更深露重，为陛下和娘娘计，御膳房便只准备了几样清淡的吃食和配菜，望陛下娘娘恕罪。”掌膳太监跪在地上回话，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眼前的两位贵人。
“无事，这里不需要侍膳了，你们先下去吧。”不等殷承煜开口，祁桐便先发制人了。不是她越俎代庖，实在是她太饿了，没心思等侍膳太监小口小口的布菜了。
跪在地上的太监看了殷承煜一眼，殷承煜挥了挥手，这才又弯腰退出殿外。
祁桐微微皱了皱眉，却不置可否。
“来，阿桐，尝尝这个，这是孤按照你的口味让御膳房做的瘦肉粥，你尝尝可还可口。”殷承煜为祁桐盛了一碗青菜瘦肉粥，祁桐接过来尝了一口，旋即点头道“是这个味。”人说久饿之人不能太饱，她今天饿了一整天，也确实不适合吃的太饱，因此喝了两碗粥一盅燕窝几块点心之后便不再动筷了。肚子不饿了脑子才转的快，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做，于是按住了还在给她夹菜的皇帝问道“殷承煜，你为什么要这么高调的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