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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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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钰的声音偏大,引得不少人注目过来,而她面上浅笑温婉,虽说话语隐隐有挑衅之意,嗓音却温和动听,让人只觉得她是在于自己交好,十分好奇才出此一问。

    扈悦也被赵钰这番动静惊得转过来身,看着赵钰对扈涟这般发问,面容上有些不自在,开口道:“钰儿快别说了,我和昭安姐妹十几年,她送我什么礼物我都是欢欣的。”

    扈涟坐在那里,随着四周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炽烈,甚至隐隐有了不屑之意,仿佛自己真送了扈悦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她脑海里转动了几圈,试着呼喊:“穿越精灵?”

    穿越精灵除了和她绑定那天以外,只有在发放奖励或者提示任务的时候才会有些动静,果不其然,这个来自高科技的产品现下在她遇到刁难的时候几乎就像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她沉默了瞬,看向赵钰熠熠生光的眼睛,轻声一笑,开口道:“不知赵小姐送了昭阳公主什么生辰礼?”

    如果有敏感的人计较,便会发现此刻扈涟对于扈悦的称呼已经从先前时候的“皇姐”到现在“昭阳公主”了,甚至公主前面的那个“长”字都没添上。

    也是,扈涟为皇后嫡出,与皇帝一母同胞,论起身份来自然要比扈悦尊贵的多。

    赵钰同扈悦交好,又时时靠拢着皇帝,得了那份眷顾,宫中的情形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扈涟本人向来唯唯诺诺,从来蓄意讨好她们此等文人圈子,文笔又实在拿不上台面来,甚至还能想出代笔捉刀此等极为卑劣的办法,奈何她是皇帝胞姐,扈燕偏宠她厉害罢了。

    因此圈子里虽说面上不说什么,实际上都是有些看不起她的。

    眼下扈涟这般问她,赵钰也没有感受到什么言外之意,反而得意轻笑,似是意有所指道:“臣女不才,见得昭阳长公主天姿国色,前些日子寻得张岁月隔水纸,又求了蔺大人用他的鎏光墨为画了副昭阳长公主小相,再请了明空法师为此题诗——”

    “所幸借花献佛,全作自己心意送与昭阳长公主了。”

    当下场景本就引人注目,赵钰此语一出,登时全场哗然。

    岁月隔水纸,采用大康最高峰青鸾峰上百年鸣生花的枝条树皮加以前朝神树柳第树的汁液熬煮漂洗而成。

    此纸质地光滑坚韧,光泽洁白似月如雪,隐约可见祥云团团,柳第神树遭飞火灼烧枯萎之后,岁月隔水纸早已绝迹百年已久。

    至于鎏光墨,目前所知天底下只有蔺清都一人所有,没想到居然被他拿出来给昭阳长公主画小相了。

    岁月隔水纸佐以鎏光墨,再加上蔺大人的画工和明空法师的题诗,赵钰送个扈悦的这份生辰礼当真算得上万金难买,有价无市了。

    赵钰送来的礼物被丫鬟从锦盒中拿出展开。画上勾勒了大片大片的兰草,白衣女子立于兰草之前,眉目灵动,唇角溢出点点笑意,仿佛即将羽化成仙一般,无一不见蔺清都画功之境至臻至神,登时惊艳了不知多少人。

    再看着画中女子就在眼前,同样地施施然不沾人间烟火,顿时人们纷纷夸赞起扈悦的美貌来。

    扈悦没想到赵钰送了她这样的一份礼物,还涵盖了这么多人的心意,随着周围人对她的惊艳称赞,原本苍白平静的脸,也多了几分众星捧月难为情的红晕来。

    扈涟捧了杯茶递到口中,她没想到不仅蔺清都,居然就连不在宴会的明空都愿意为扈悦题诗赠礼。

    再看蔺清都,对方华章清姿,身长玉立,正在向着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羞涩脸红的扈悦微笑致意,足可见扈悦在大纲当中的团宠地位。

    扈涟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扯地越发冷静,在得见天物的沸腾喧嚣的人群中,面色更加的沉默无言。

    赵钰看着扈涟在知道他们赠予扈悦的生辰礼后面色居然还能如此平静,只当她像平时做不出诗那样想要打肿脸充胖子,心中耻笑更甚,只是毕竟对方是嫡出公主,赵钰也不能完全让对方失了面子。

    她遗憾一番,清了清嗓,准备替对方找补两句,就见扈涟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唤了雁辞过来,似乎对他们的礼物十分看不上眼一般,开口:“去把我准备送与昭阳公主的礼物抱过来。”

    赵钰:“……”

    扈涟大喇喇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除了皇帝,她就是当下身份最尊贵的人。

    她瞥了一眼扈燕,对方依旧坐在高台上,崇明殿中金碧辉煌,那张盛极华极的面容隐藏在殿墙所饰的矫龙所吐出的朔朔金光与宝鼎袅袅香烟之里恹恹欲睡,对眼前这幕几乎轰动全场的闹剧毫不理睬。

    既是如此,她本身立于众人之上,又何须畏惧此等恶意?

    雁辞见状况不对,出去的步伐极快,少顷,便抱着扈涟准备好送于扈悦的生辰礼返回了大殿之中。

    因为这场闹剧,人群皆对于扈涟想要送与扈悦的生辰礼怀抱好奇与更加期待之意,殿中一时安静沉闷,偶尔有几句私语也全是对于赵钰赠予扈悦生辰礼价值不凡的惊艳和赞赏。

    赵钰见扈涟从容坦然的模样原本心里添了一些惴惴不安,待等到雁辞抱着生辰礼过来后,她冷眼瞧了片刻,蓦然笑了,抬眼看向扈涟:“这便是昭安公主赠予昭阳长公主的礼物?”

    雁辞抱了一个模样朴素的花盆,里面微微颤颤地立着一棵刚发了两片叶子的幼苗,不同于当下名植茎叶的光滑舒展,幼苗小小的,那两片怯生生的叶子上面还长着丑陋恶心的茸毛,丝毫观赏价值也无。

    蔺清都博通群书,遍识天下名植,即便如此,脑海中也从来没有眼前这株植物的印象,他看着扈涟,收起了脸上一切其他的神色,认真发问:“敢问昭安公主,这是何物?”

    扈涟看着目光所及之处锦衣华食的公子王孙,娇美宫娥,所见处处皆是铺张精致,奢侈成风,她不懂岁月隔水纸和鎏光墨究竟价值几何,但是突然想到了大纲背景中的这样一段描写。

    大康末年,蔺清都与赵勘已经掌了实权,整个皇朝奄奄一息,纲常混乱,事不稽古,民间灾祸频频而无人管理,所有贵族只知享乐纵情声色,靡费于府宅巷馆之中,丝毫不知民间许多的□□与流离之中伤亡已经陆陆续续地达到了几十万人。

    蜀南患了旱灾,整整四个月未见雨水,当地最大河流茱河涸泥惨然,农桑种植的土地尽数龟裂,举目四野萧条,颗粒不见,一时间流民四起,整个蜀南陷入了巨大的灾荒当中。

    青垂县中王氏郎以受此次旱灾之困,土地无收,赋税沉重,不得以带领全家随难民往北逃离。

    其母年八十饿死途中,他带妻女逃亡路上,三岁幼女竟被人偷烹而食之,妻子经此事后饱受打击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只余王氏郎孤家寡人独留世间,茫然四顾,终其一生竟不知为何而活。

    最后他在把扈燕的头颅挂在墙上时曾有过这样的一段心声,以微末点众生,足可见后期百姓的颠沛流离,当然,现在便已隐隐有了预兆。

    扈涟把目光放在了那株她用了穿越精灵奖励的大多数肥料才急速催长出的幼苗上,岁月隔水纸何其价值,鎏光墨何其价值,足够挽救当下多少个被沉重生活压力压得喘不上气的百姓来。

    扈涟语气低沉,听不出什么意味,解释道:“此苗看似孱弱,但生长力强,郁郁蔓蔓,枝叶繁茂,根茎可做食用,滋味甜美易充饥。”

    扈悦突然站了起来,容颜清皎,遗世独立,怔怔然地看着了蔺清都模样认真地看着扈涟。

    敷衍于表面的温雅被青年收了起来,认真的神色便是惊心动魄地让人动容,而扈悦抱袖而坐,冷然旁观众人一圈,似乎对这里所有的名利权势都毫不在乎,只有对着她的丫鬟手中抱着的那盆幼苗才算有几分上心,檀口微张,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名曰‘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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