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你!”
从云宋站了起来,少年被戳中了心事,洁白如玉的面容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羞耻而烧出了一片红霞,看着面前阴狠冷漠的男子,终究是转换了另一个话题,声音中微不可察的带了一丝软弱和恳求:“我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扈涟公主?”
赵勘看惯人的喜怒哀乐,自然能够捕捉到出此刻少年隐有的崩溃之意,想到懿安殿里那位虚荣势利的公主,他心里反而添了些荒诞的好笑之意,声音愈冷:“本侯的条件早已经告诉了太子,太子什么时候想通了的那一刻,必会得偿所愿。”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微风拂过脸颊的凉意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极了。
赵勘出了院子,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回在宫道上,原本那副从容不迫的表情也从脸上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沉思。
他受封为长乐侯,除此以外,年轻的小皇帝自然还赐下了无上殊荣。
只是他毕竟是个阉人,五岁进宫,在这里汲汲营营了十几年,早已懂得如何行事才能够让自己更加的便利,因此即便得此荣宠,除了唯唯诺诺的扈涟以外,面对其他的主子,谨小慎微仍是他的第一要则。
皇帝无道,性格阴晴不定,那边还需要他日夜殷勤地侍候着,好揣摩这所谓至尊的意思,讨他的欢心。
至于其他,赵勘觉得,照着扈燕这种空白一片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脑子,自己插手帮着对方处理一些事情,也算是替他省心了,算不上越矩,谁让自己是他最依赖的人呢。
故而赵勘方才去从云宋的院子里也并非单纯心血来潮得为了奚落对方。
据暗探来报,北凉国近日来动作不少,赵勘收到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来试探试探这个身处大康皇宫的小质子有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从而有了别的想法。
从云宋是北凉皇帝最小的儿子,据说是和某个女婢一夜荒唐之后有下的产物。他自出生起便不受北越皇帝的待见,却是唯一的皇子,故而受封成了太子。
他少时曾有过一次在大康为质的经历,但是这次为质,据说却是他自愿的。
自从北凉国递来消息愿意让从云宋再次为质后,对方便一直口口声声心悦大康的昭安公主扈涟,故而主动前来。
此番说法,不知是对方故意为之,还真是确有此事,但无论如何,照目前看来,扈涟对他没有半点心思,所以更教人觉得可疑。
原本打算去昭阳殿的步子被赵勘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他微一沉吟,还是举步往懿安殿的方向那里走了过去。
——
与此同时,扈涟正缩在昭阳殿里,听着大丫鬟雁辞跟自己说着因她昨日在宫殿演绎的卑微舔狗所传出来的流言。
昨日她成功取消了大康修建眺月楼的这个决定,除了声势值的变化,扈涟翻了一下给自己奖励,居然是一些现代社会才有的东西。
比如一本字典和几本影视剧分析,还有一些现代的种子之类。字典中都有繁体字,有了它们,扈涟不仅能够脱离文盲的身份,即便真到了乱世,有了这些种子,扈涟也足够有一些依仗。
这也让扈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稍微感到一些慰藉,因此面对雁辞今日的交流,她也少了几分往日如临深渊的紧张之感。
雁辞眼睛亮亮的,嘴角的笑意拢都拢不住,单看这模样便知道对方真的听到了很好笑的话语。
她用手捂住嘴巴,神神秘秘地说道:“婢女听御膳房的李公公说,现在宫外甚至有传言,明空法师对公主亦是情根深种,只不过迫于世俗的原因不敢表露出来呢。”
扈涟躺在贵妃椅上,闻言用帕子捂住脸,面上亦露出欣喜之情,佯作欢喜道:“大家真的这么说?”
自她穿进大纲以来,便深谙扮猪吃老虎的这个道理。宫墙之内人人皆有算计,故而扈涟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不是原主的这件事情,在原主的贴身大丫鬟雁辞面前尤其如此,更加需要扮演好昭安公主的这个身份。
扈涟强撑着笑意听着雁辞说着那些被明空的信徒听着非得骂死她无数遍的话语,穿越精灵突然在脑海发出“嘀嘀嘀”的急促声音,她一愣,随即朝着门口望去。
隔着黯淡的天色,门口朦朦胧胧立着个一身靛蓝的人影,对方不知何时站在哪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和雁辞的亲密耳语。
扈涟惊得全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下意识地起身,引得雁辞回头去看,见到来人后登时匍匐在了地上。
那个身影走路轻缓,带着一股从容慵懒的气质,直到走进,对方扫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又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小丫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到了扈涟的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公主好兴致。”
比起赵勘这个人,在对方凑近时,扈涟最先闻到了一股梅花香,这股香幽远雅致,冷入肺腑,沁人心脾。
赵勘距离自己极近,扈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对方阴影投下来时候的压迫性,忍不住地又想起自己刚刚穿越的时候,彼时面前这个含笑晏晏的死太监,正捏着自己的下巴往她的嘴里灌汤药。
据雁辞说,那也是对方第一次在原主面前露出这样阴狠疯狂的内里,之前原主常常爱嘲讽羞辱赵勘,可是每次赵勘仿佛都没有听见一般的无动于衷。即便之前他也是在宫里说一不二的大红人,但是每次在原主面前,也总是沉默地听着原主的那些难听话。
扈涟对于赵勘突然会转变对原主的态度并不意外。
按照大纲的进度,赵勘这时候应该是喜欢上她的大姐,昭阳公主扈悦了。
秋天刚醒的大纲早已被被扈涟存在穿越精灵里翻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诚然,虽说扈涟穿越的身份是大康最为尊贵的嫡出公主,但是宫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公主。
赵勘在大纲人物设定当中,便是默默暗恋着宫里的另外一位庶出公主,昭阳公主扈悦。
扈悦在宫里远比原主低调的多,作为庶出公主,处境自然也没有多方纵容之下的原主生活的奢华自在。
作为阴鸷得势的宦臣,赵勘自然难以忍受扈悦的这般境地,又在扈悦心脏生了病后需要同系亲人的换心之下,他对原主更加难以敷衍忍受下去,在换心术之上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原主,于是每天端着所谓健体实则喝久了会变痴傻的药喂给她,想要等自己变成傻子后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剖出心脏献给心上人。
天打雷劈的狗太监!
扈涟努力想着雁辞之前说过的原主在赵勘面前的表现,鼓起勇气抬起头,只瞥见他一方白净的下颌角和……格外红艳的嘴唇。
太监是残缺之人,故而据说生的都比别人年轻一些,扈涟看他,果真是皮肤特别的白净细嫩,已经二十四岁的年纪了,但忽略掉气势,看整张脸,还如同一个十几岁左右的少年。
扈涟到底惜命,面对着时刻想要杀她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敢肆无忌惮地讽刺,装作嫌弃地后退了一大步,而后试探地模仿原主羞辱对方:“本公主兴致好不好与你何干?”
无上尊贵的公主盈盈退后,她用袖子捂住口鼻,似是对赵勘骤然靠近的冒犯感到不悦,只是细看之下,她看向宦官的眼睛里嫌弃之下满是谨慎和思忖。
赵勘知道昭安公主从来嫌恶他至极,平日里听着昭安公主刻薄讥讽的话语比这种严重多了,反而有些诧异对方今日怎么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熄了火,看见对方咋咋呼呼的言语之下那稍加瑟缩的眼神,登时了然了。
对方许是上次被他强迫着喂药给吓到了,于是今日再怎么看上去,都有些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模样。
想着对方的九月癫天天喝着,赵勘自觉得也没必要和一个距离死不远的人计较。
他的面上反而浮起了些笑意来,那张美艳过人的面上阴测测地温和更像是如同从地狱刚爬出的恶鬼,直把面前的人吓得又后退了一步,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公主所言甚是,只不过今日奴才过来却有要事想要告知公主。”
他眸光微闪,眼睛扫了一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宫人们,整个人身正修养,仪态端庄如竹如松,冷声启唇:“都出去。”
赵勘在宫中自有自己的一套人脉结构,这一句话开口,霎时懿安殿的所有宫人都爬了起来,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也让扈涟再次感受到了对方在宫中手眼通天本事,忍不住心中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只有雁辞从地上跌跌撞撞地起来,转了个身,十分担心地望着扈涟。
赵勘的话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反正对方亦不可能今日便杀自己,扈涟索性给了雁辞一个放心的眼神,等到她退出去,这才好似漫不经心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本茶水,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赵公公有什么话想要对本宫说?”
在宫中人人都喊赵勘“赵大人”又或是“侯爷”“中书令大人”,只有原主才敢直往对方痛处里开口,好像不管对方多得势,多手眼通天,于她看来都是最不屑最鄙夷的那一种人。
赵勘深受皇帝宠信,如今官职加身,早已经同宫里普通的奴才不可而语,但是见扈涟这般说,他也愿意在同这个愚蠢傲慢的公主再演上几天戏。
于是年轻的宦官也蹲下身来仰脸看着扈涟,桃花眼里的水光简直要把人溺死,面上却依旧似笑非笑,在阐述着一个事实:“公主这般欢喜自己与明空法师的轶闻流言散落市井,怕是辜负了蔺大人亲自为公主所著的《素雅集》,蔺大人当下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