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扈涟确信了蔺清都旷职偾事,乐见其成大康的没落,修建眺月楼的这件事情绝对是对方想出的主意。
为了自己往后的生活着想,无论如何,今日都必须要取消所有人想要建造眺月楼的这个决定。
但是扈涟是只有五个声势值的弱公主,和八十多点声势值的蔺清都硬碰硬的话必然是以卵击石的下场。
她脑子飞速在转,思索着之前工作中分析过的所有影视权谋剧,对方此时明面上是为了她好,且照现下情景他也联合好了所有奸臣共同哄骗这皇帝大冤种。
此事只能够迂回着来,扈涟再看高台上那个丝毫无所谓的漂亮少年,想着对方最后的结局,心中思索了下,决定还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到皇帝身上去。
她面上微笑,冲着高台上的少年试探开口:“本宫与陛下自小相处,心灵相通,陛下的想法便是本宫的的想法,本宫若登楼远眺,必是感念皇恩浩荡,亦无遗憾了。”
扈燕抬手行棋牵鱼,洁白漂亮的手微微停滞在了空中。
蔺清都似乎没有想到扈涟会这么说,稍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面上还是像解了疑惑的好学宝宝一般温和恭维道:“原是这样,陛下前日在朝时,还曾道眺月楼不管公主提出的想法多难,都让我们一定实现,现下公主与陛下这般默契,臣倒觉得建筑眺月楼没什么困难了。”
扈燕居然这么说?
扈涟本还抱着一些试探对方的心思的想法,如果这个昏了头的弟弟明彻全局的话应当明白此事的严重,甚至于以后他们二人可以结个盟,这样和四个男主对抗也没有那么的以卵击石。
但是听到蔺清都这么说扈燕在朝中的表现,她登时大失所望。
所有的昏君都是一个样子,扈燕能够在朝中将皇家的享乐说的这么重要,照着他为君者这般自大的想法,再加上又蔺清都这种老狐狸天天在耳朵旁边吹捧,扈涟叹了口气,他怕是想也不会想到自己以后会被他们施以那样惨烈的下场吧。
高台上的少年的手慢慢放下,狭长的眸子依然望着扈涟,待到扈涟不经意又偷看他时,与她目光相对上,把这个所谓的皇姐吓了一跳。
看着对方生动的表情,少年皇帝的眼中带了一些笑意。
他纨绔,他肆意,他挥霍着大康几百年的根基。众人畏他权惧他势,又想争权抢势,于是愤世嫉俗地痛骂他又绞尽脑汁的阿谀讨好他。
所有声音向来都是聒噪厌烦的,扈燕很久前曾听过昭安说话的语气,矫揉造作之中夹杂着无尽的贪婪。
今日对方的话语却是不多,在一片嘈乱的让人听都不愿在听的声音中,她的话却不同于往常,让人有点琢磨不出她想要的东西来。
再想想这个姐姐之前做的事情,扈燕那点儿笑意终是淡了下去,快速杀了对方的枭棋,胜负显然已经分出,宫娥擦了擦汗,起身收拾起博案上的棋著。
另有宫娥端来净手的帕子和水盆,扈燕手指攥住帕子,目光往那个清秀淡然的和尚那里瞥了一眼,说了见到他们二人的第一句话,语气喑哑,意味不明:“皇姐总是这般迁就,不知明空大师对于眺月楼有何高见?”
皇帝终于开了口,底下不管谁人,霎时一片静默。
明空容颜清淡悠远,他又抬起手来合掌行礼,扈涟发现他的右手无名指上居然有一个月牙儿形状的伤痕,这伤痕看起来年月已久,但是痕迹颜色明显可见当时受伤的深重。
和尚看起来和蔺清都熟得很,想着对方也是在穿越精灵那里记过名的乱臣贼子,扈涟本觉得他的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没想到明空居然侧了身,面向扈涟和蔺清都二人,语气郑重严肃:“贫僧冒犯公主,贫僧私认为,眺月楼建不得。”
明空的话让扈涟有些意外,皇帝无道皇权势颓下,蔺清都有心纵容扈燕,本以为全朝廷都倒向了蔺清都一党,明空站出来居然敢忤逆蔺清都?
扈燕依旧疲懒地坐在高台上,仿佛全身都没有骨头一般,听了明空的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挑了挑眉毛,稍微有些讶异。
蔺清都站立一旁,表情同样未变,扈涟虽猜不准扈燕为何会突然问明空的意见,明空又为何出此语,但是听着他这番话语,心中却有了主意。
扈涟抿唇笑了笑,眼中漾起了波痕,看着和尚光秃秃的脑门,嗓音也温软了许多,像是被他气笑般试探道:“我与陛下感情深厚,陛下知我平生爱赏花看月,故而眺月楼也是同众大臣们商议过的,法师如何便觉得建不得了。”
之前原主吵闹着要立明空为驸马简直成为了宫廷当中的笑话,现下里宫人们暗听着扈涟这般女儿家语气的与明空对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听到八卦的隐秘欣喜。
便是高台上的少年似也是被挑起了兴趣,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期待着接下来明空的接话。
明空表情肃穆,抬眼望向扈涟,目光里无怨愤或厌恶,干干净净的像是刚下完第一场雪的佛寺宝刹:“眺月楼花费巨大,当下国库空虚,恐怕负担不了这么大的开支,若是苛捐杂税或加以徭役,于截胫剖心无焉,恐民间怨声载道,诸般苦孽,对公主名声不好。”
哦吼。
没想到明空在朝中居然是唱红脸的那个,要不是知道最后蔺清都举兵时候明空毫无犹豫的给他造势助他登基,说不定扈涟便真信了明空的这个回答。
但无论如何,明空的话都她说到这里了,这一番对话更合她意,于是扈涟笑了,那目光亮粲至极,灼灼地盯着明空,迫不及待地开口:“你在乎我的名声?”
她面上开心极了,以至于连“本宫”都没有喊,似乎在这个佛家大德面前,所有权势富贵都不再重要,二人坦白出口的心意便足够相称。
空旷的大殿像是都有梵音振彻,可洗涤一切人的心魂,但实际上明明一切安静极了。只留下了一个佯似恋爱脑的公主咄咄逼人地在争讨一个答案。
她的心中也有些忐忑,若非必要,对方粉丝那么多,扈涟不愿意和明空先产生交集,只是有原主争吵着要嫁给明空在前。
扈涟认真思索,不管明空为何说出眺月楼不能建这种话,借着先前他们二人的恩怨当一个明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舔狗,也能够成为破局的好方法。
明空亦是干干净净地望着扈涟的眼睛,他眨了下眼睛,似是而非的开口:“愿佛开微密,广为众生说。”
青年和尚侧过身去,不再看扈涟,像是被逼到绝处依旧谦逊温和的鹿,又像是藏了可悟不可说的禅机。
云里雾里。
扈涟听得对方这样说,暂时想不通是什么意思,盯了明空好久的功夫,感觉眼睛都酸涩了,现下法师舔狗人设造的差不多妥了,她也不再去管这些,只是变了神态,向着高台上深深地一行礼,脸上演出一副难抑欢喜的模样:“千金纵何重,难得有情郎。”
“本宫遇见法师前,唯爱风月与美景,得见法师后,方才知有世间景致,原来不必时时流连,却自能常顾心中。”
“陛下对昭安情谊深重,昭安一生铭记深恩。但是陛下先前既言眺月楼一切想法皆可替昭安实现,那么昭安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为大康与民间积福德累福报。”
扈燕本身就不重视规矩礼仪,引导着皇宫里的宫人也散漫轻佻,扈涟话毕后登时殿内有些骚动起来,甚至,她都能够听到宫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昭安公主果真肖想着明空法师,居然连眺月楼都不建了。这……也太离谱了吧,法师怎能够喜欢公主呢?”
大殿外的白鹤突然飞起,似是无羁无拘的飞往了自由之地,扈涟十分恭谨的垂着头,那手依旧端正的放在头前。
约么一刻钟的功夫,高台上的声音再度响起,扈涟微微抬眼,她透过君主象征权力的冕旒,看到了一双幽暗漆黑的眼睛,那声音亦是喜怒难辨。
“准。”
“叮咚,蔺清都声势值下降一点,明空声势值下降05点。宿主初级任务已完成,声势值增加2点,奖励已放置精灵空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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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熏人醉,宫墙内的牡丹皆已盛开,所到之处一片纯白。
身着靛蓝色蟒服的男子看似闲散的走在偏殿的小道上,他相貌生的十分韵味雅致,与越看越让人觉得不可亵渎的惊艳脱俗不同,男子面白唇红,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得像是把周遭景物都融化了一般,却无端生出了一些冰冷,看起来忍不住地让人心生寒意。
迎面走来了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太监,看到男子后霎时十分惧惮的行礼:“赵大人。”
他们低垂着头,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若说在宫中最怕见到谁,高台上的万岁爷属第二,眼前的赵大人才真真算是个何人见了都要打个寒颤的鬼见愁。
长乐侯赵勘自去年执掌白马卒兼任中书令职位,便掌握了整个大康第一手的朝廷密报。对方手段阴鸷,行事诡谲,自他得势后,因得罪对方而死的官员不知凡几。
至于寻常如蒲草蝼蚁的最低等人生命,全不过在这位掌生伐死的赵千岁的一念之间。
赵大人瞥了一眼,似是心情颇好,微微颔首,算是应声。
小太监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相互对视了一眼,仿佛是十分后怕,直起身子来,不着痕迹地加快了步伐,想要离开这片阴影笼罩的恐怖之地。
对方却是浑然不觉,闲庭信步般地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来到了所僻静偏僻的小院前,伸出的手稍微一停顿,思索了片刻,还是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坐了一个趴在石桌上面饮酒的少年,少年唇色苍白,整个人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原本听到屋门打开时刹那亮起的眸子在看到来人时候霎时变得黯淡了起来。
对方生了一双十分好看的眸子,即使失意,也依然是灿若星辰。
只不过,他在见到赵勘过来时候的表情霎时变得气急败坏,几乎立即站起身来,充满仇恨地盯着他:“狗宦官,天杀的阉人,你坏事做绝,不得好死!”
赵勘那张脸艳丽得让人觉得可怕,他听了少年的辱骂,亦并没有动气,反而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用如同看天真稚儿那般的目光好笑地盯着少年,似笑非笑:“太子还在为昭安公主的事情同本侯生气呢?”
这声音喑哑暗沉,即便无波无澜的情绪,听起来亦是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不仅如此,对方的嘴角还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带了一点儿幸灾乐祸。
“只可惜太子顾念着旧情,心心念念着我大康公主,甚至为此受了这般重的毒,险些性命垂危,也没有见公主过来瞧上太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