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梅君
“赵蘅芜来时, 可有道明原因?”傅闻钦看着王雪茗收拾东西的背影问道。
“不曾,我那时正看着书,她就突然进来了。”王雪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回头看着傅闻钦道, “她死了吗?”
“”傅闻钦见此人对赵蘅芜竟还有念想, 不由怒起, “你问这做什么?!”
王雪茗无故被吼, 吓得抖了下身子,徐徐道:“朝廷命官被杀,将军会徒惹麻烦的。”
傅闻钦抿唇,看着王雪茗和小青怀里各抱着两个大包, 道:“这些都是什么?”
“书。”王雪茗有些不好意思。
“先去卫将军府罢。”傅闻钦提议道,暗想她那卫将军府都快成老弱病残收留所了。
傅闻钦这样的人,后面带着两个男眷, 似乎有些引人注目。她直接去附近租了辆马车, 然后绕了一圈, 从一个和赵府截然相反的地方开了出去。
许清闲着无事, 正在院子里种花,刚用手里的小铲子拍了拍土,就闻见一阵交谈声,昂首望去, 最前面站着傅闻钦, 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青年。
王雪茗先看见许清, 然后神情怪异地看了傅闻钦一眼。
傅闻钦连忙解释:“这位是府上的园丁,我平日不在,托他照料园子。”
王雪茗将信将疑,皱着眉不再说话, 小青心直口快道:“将军连府上的园丁,都是如此标致的人。”
傅闻钦轻咳一声,对许清道:“这二人从江南来,是我的远亲,赴京来投靠我。以后你们三人就在这儿搭伙过,我偶尔来看你们。”
许清对王雪茗和小青点了点头,柔笑道:“我叫柳清。”
见状,王雪茗也回道:“我我”
一看王雪茗就是还没编好名字,傅闻钦忙道:“这是我远方表哥王雪雪,比较害羞,不要见怪,那是他的小厮小明。”
“”王雪茗脸色变了变,心道你才叫王雪雪。
但当着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许清走上前拉住王雪茗的袖子道:“那我便唤你声哥哥罢。”
他转头看向傅闻钦怀里抱着的那几个袋子,惊讶道:“这些都是书罢?哥哥可真是博学之人。”
王雪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道:“以后你可以找我借书。”
傅闻钦见这二人相处的不错,给王雪茗和小青分别安顿了房间住,便离去了。
“你是去见阿水?”王雪茗看着她道。
傅闻钦点头。
“上回上回我给他写信,他有说什么吗?”
“我说带他来见你,等春天,我就带他来见你。”
“好,好。”王雪茗点着头,连说了几个“好”字,站在门前躬身对傅闻钦一礼道,“我王雪茗此生,承将军大恩了。”
“言重了。”傅闻钦摆了摆手,离家而去。
天色渐暗,傅闻钦进宫后直奔披香殿而去,进屋看见赵韫乖乖坐在床上刺绣,过去便抱住他亲了亲。
“怎么这样晚?”赵韫看着她。
“嗯有些事要处理。”傅闻钦埋首在赵韫颈侧深深吸了一口,道,“晚膳吃的什么?”
“喝了些粥。”赵韫剪断了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傅闻钦,道,“瞧瞧喜不喜欢。”
“给我的?”傅闻钦眼神亮了亮,伸手接过那个软软的荷包,用脸颊蹭了蹭。
她身上,还带着很多年前,赵韫给她绣的那个红色的,现在这个是月白的,上面缀着星星点点的兰花草,绣工确实比他以前好上不知多少。
傅闻钦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又贴在了赵韫身上。
赵韫晃了晃身子,懒声道:“干什么总靠着我?”
“就靠着。”傅闻钦本是清冷的声线,硬生生说出一种耍赖的口吻。
赵韫笑了笑,说:“今日陛下宣梅君过去了,你陪我躺一躺。”
“好。”傅闻钦从善如流搂过赵韫的腰,不死心地问了句,“梅君叫什么?”
赵韫回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方徊,怎么,又认识?”
傅闻钦连连摇头,“这次不认识。”
“哼。”赵韫哼唧一声,躺在傅闻钦怀里伸展身子。
他像一只漂亮的猫,下巴上扬着,腰背弯成一个弧度,脚趾也要分开。
傅闻钦心头发痒,摸了摸赵韫的背。
“最近怎么不见滚滚了?”她问。
“哎呀,罄竹可黏它了,成日抱着,去御膳房给我拿趟吃食,还要揣在怀里。”赵韫评判一句,看了眼傅闻钦道,“这只小猫,还是我为了讨你欢心养的。”
“是吗?”傅闻钦坐起身子。
“是呀。”赵韫支吾,“结果抱回来,也就见你摸了那么几次。”
“我更喜欢摸你。”傅闻钦沉声,和赵韫挤进一条被子里去,讨好地道,“快再让我摸摸。”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赵韫无奈地推了她一把,问,“今儿个不去守夜了?”
“去。”傅闻钦想了想,“后半夜我来寻你。”
“后半夜我要睡觉,别来烦我。”赵韫伸出指尖轻点了下傅闻钦的鼻尖,“再不让我好好睡觉,我要老了。”
“你才十七。”傅闻钦亲亲他,“七十也不老。”
赵韫被逗笑了,亲在傅闻钦脸颊上,说:“那你去罢,我在这儿等你。”
于是傅闻钦不情不愿地起身,往福宁殿去了。
她到时,梅君已经在那儿了,穿着身红白相间的绒锦华衫,安坐在那里磨墨。
“陛下。”傅闻钦行礼。
舒眷芳没有理她,只顾着跟旁边的梅君说:“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梅君的声音柔柔的,他面色苍白,但也不至于病态,微微一笑道:“好些了,多谢陛下关心。”
“好,等朕把这些折子批完,我们就去歇息。”
“是。”
傅闻钦自行起身龟缩在一角,随意看了眼舒眷芳面前的几案上,少说还有二三十本要批,但在旁边跪着磨墨的梅君,显然是有些跪不住了。
经过再三确认,此人的眉眼十分陌生,傅闻钦并无见过此人,别人的闲事她也懒得多管,闭着眼睛安神。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那边道:“去里面罢。”
傅闻钦眯着眼懒懒觑了一眼那边,梅君的脸色更苍白了,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
如此,她应该能回去找赵韫了罢?
一想到这个,傅闻钦顿时来了精神,听着那边的声音一低,迅速起身关门,一路行往披香殿。
“这么快?”赵韫看了她一眼,他这才刚沐浴出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
傅闻钦见状,从赵韫手中拿过那条干帕子,帮赵韫在脑袋上蹭着。
“无聊极了,她一直批折子,那些破折子上必然都是些鸡毛蒜皮。”
赵韫听着,笑了笑,“做皇帝嘛,自然都要看的。你做皇帝你也要看。”
赵韫故意说了一嘴,想看看傅闻钦听了这话后的反应。因为他实在拿捏不住,傅闻钦究竟想要什么。
傅闻钦摇了摇头,“我才不做皇帝,我只想成日和你在一起,巴不得跟你连着。”
女人的声音又严肃又认真,她连擦头发的动作都不停。
似乎是句真话。
可赵韫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只能轻轻“哼”了一声,“我才不跟你连着。”
傅闻钦俯身,嗅了嗅赵韫身上的香,道:“抱你去床上歇着。”
赵韫没有阻止,却是把手搭在傅闻钦胸口,笑道:“去床上,还能歇着吗?”
傅闻钦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两人歇了一阵,后半夜的时候,外面却窸窸窣窣一阵响,傅闻钦率先醒了,轻轻捂住赵韫的耳朵往外面看。
“白梅,何事?”她问。
过了一会儿,白梅站在外间低低回话:“将军,梅君身边的白兰来了。”
白梅一说话,赵韫也便醒了,贴着傅闻钦的掌心蹭了蹭,才回:“让他进来。”
“是。”
傅闻钦愣愣地看着赵韫,赵韫指了指那边的帘子,道:“你上那儿去。”
傅闻钦乖乖去了。
过了半晌,白兰进来,还没等赵韫开口问他就跪下了,“求求华君救救我家主子。”
“梅君怎么了?”
“陛下陛下”白兰浑身发抖,好半天才说出口来,“我家主子已经被吊在福宁殿一整夜了,他身子虚,这样下去要死人的,求华君救救主子罢!”
说完,他便拼命地跪在地上磕头。
“为何来找我呢?”赵韫问。
“本来是要找墨君的,可椒兰殿太远了,奴怕奴听说华君与墨君关系很好,想先来试试。”
说完,他半天没等着赵韫的回话,也不拖延起身马上就走。
“慢着。”赵韫喊住他,“你先去福宁殿候着,我马上过去。”
“多谢华君!多谢华君!”白兰又立时跪下,拼命地磕了几个头,转身跑了。
“认识?”傅闻钦从帘子后面钻出来,看赵韫换衣服。
赵韫摇了摇头,“本来打算去拜会的,听说他身子不好,一直没去。”
“哦”傅闻钦应了一声,道,“你继续睡罢,我去。”
“我哪里还睡得着。”赵韫叹了一声,生出些恼意,“陛下最近在干什么,前脚许清才出了事,她又想干什么!”
“我去罢。”傅闻钦道,“本来,我也该在那儿守夜,一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
赵韫深深望了她一眼,道:“那你也要小心着。”
傅闻钦伸手,摸了摸赵韫的脸颊。
这许是傅闻钦第二次见证舒眷芳的变态程度了。
她到了福宁殿内侧,往里面一看,只见梅君果然是被吊着,就用两根细细的丝绸,托着全身的重量,什么也没穿,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求您”
她仿佛听到赵韫的声音。
“求您了,陛下,臣侍还有澜儿”
“给朕闭嘴!”舒眷芳怒吼一声,“不过是一个儿子!徐扬那儿还有一个!”
澜儿?
傅闻钦又觉得耳熟起来。
是叫舒澜么?
管赵韫唤小爹的那个舒澜,远嫁去了西南,一年才回来一次,有时候两年才回京一次。
每次他来,傅闻钦都要坐一夜的窗台,因为他们父子俩要说悄悄话。
傅闻钦大略算了下年龄,好像还真对得上。
傅闻钦挑了挑眉,只好又故技重施,先射出一根针迷晕舒眷芳,再闯了进去。
梅君意识模糊,他身上被丝带束缚着的地方全被磨出了血,傅闻钦将他放了下来先搬去床上,又给舒眷芳喂了致幻的药。
“你你是谁?”梅君才刚问了一句,就咳了起来,才咳了几下,就吐出一口血。
傅闻钦伸手过去探了探梅君的身体状况,道:“能救,我先带你回去,住哪儿?”
梅君虚乏得连说话都吃力,说了一句“浮香居”,就彻底晕了过去。
傅闻钦扫了眼身边跟着的白兰,道:“今晚的事,你若说出去,我会杀了你。”
白兰连连应声:“将军于奴有大恩,奴不会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忘恩负义。”傅闻钦忍不住纠正。
“啊?”白兰不明不白抬头。
“成语用错了。”傅闻钦解释一句,唤来两个李寻的心腹内宦,让他们抱着梅君先行回去。
“我去弄药。”傅闻钦说了一句,心道这个梅君不知要打几天的吊针。
办完事,她便率先回了披香殿,跟赵韫报了个平安:“没死。”
赵韫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弯起眼睛来,“相好的,你真厉害。”
傅闻钦摸了摸他,“我现在去给梅君治疗,你要一起去吗?”
“我我可以去吗?”赵韫双手搭上傅闻钦双肩,期翼地看着她。
“当然可以。”傅闻钦直接将他抱了起来,道,“那现在就过去。”
赵韫坐在她怀里,问:“是像上回救墨君那样,扎针吗?”
傅闻钦点点头,“真聪明。”
浮香居。
梅君身上冰得厉害,额头却是滚烫,傅闻钦先是替他处理了伤口,吊了针后,用冰块敷在他额头上。
她回头看了赵韫一眼,说:“不是很严重,不要担心。”
经这些人这么一闹,小皇子也醒了,从偏殿跑过来哭着:“我爹爹呢?我找爹爹!”
白兰一直在外边候着,一把拦住舒澜道:“殿下,主子在里面睡着呢,你不要惊扰主子。”
“我要爹爹!我做了噩梦!要见爹爹!”舒澜大哭。
傅闻钦看了眼,对门外道:“让他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