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乱拳
杨桐离开马神庙不久，就要拆迁的庙里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个消瘦阴鸷的老者看着碎了一地的马王爷塑像，蹲低身子用手在泥块中扒拉，其他几个人恭敬地立在一旁。
半晌，老者起身，一个妩媚妖艳的女人立刻递上湿巾、纸巾，老者擦了手后，看着满地的泥块久久不语。
“冯老先生，难道这座马神庙就是您要找的？”一个西装男子对老者轻声问道。
冯老先生一袭白衣唐装，虽然不高也不胖，但整个人立在那，给人一种渊停岳峙的感觉，听到西装男问话，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双鹰眼精芒四射，西装男似乎有点不敢跟他对视，忙低下头去。
冯老先生离开碎了的神像，在这小庙院中来回走了几趟，然后叹道，“此处风水绝佳，依我看，马王爷残存真魂或许会驻留此地，哎！想不到神像居然破碎了。”
然后他又看了看刚才问话的西装男，道，“给顾老先生种生基，不仅要用符咒藏魂法收纳日月灵气、山川之龙穴地气，如果能得到仙家的残存原神，势必事半功倍，可惜呀可惜。”
这时，一个年轻人插嘴道，“师尊，不知道神像什么时候碎的，如果神像倒塌的时候，附近刚好有人……”
他刚说到这，冯老先生突然对西装男吩咐道，“董明，立刻调查一下此事！”
潘家园市场位于东三环南路潘家园桥西南，五万多平米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坛坛罐罐、瓶瓶碗碗、旧书旧画、金石玉器……摩肩接踵，大店小摊人们川流不息。
杨桐向四区走去，路过三区艺术品大楼拐角，见老唐头儿正半躺在一个躺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怡然自得地在太阳伞下喝茶，便走过去招呼道，“老爷子，真仙儿啊。”
“小子，坐下喝茶看戏。”老唐头儿用蒲扇点点旁边的马扎，眯着眼睛看了看杨桐身后。
老头儿这个摊位物件儿不多，倒是一套茶具占了不小的地方，杨桐坐下，给自己倒茶，喝了一口，然后道，“看戏？”
“对，看戏。”老头儿用下巴示意街对面的一个摊位，说道。
此时，街对面一个摊位上正围着六七个人，其中一对男女嗓门很高，正与穿着背心的摊主争论着一件带着绿锈的铜佛的价格。
杨桐看了一会儿，见摊位上一个花衬衫男子回身瞄了老唐头儿这边一眼，然后捡起一个瓷碗，向穿着背心的摊主询价。
那小摊摊主正积极向面前的这对男女推销铜佛，不耐烦地给花衬衫报了个价，杨桐见此，对老唐头儿笑道，“原来是打乱拳。”
打乱拳是一种捡漏的方法，花衬衫男子中意的瓷碗便是他们这伙人的目标，但是他们怕摊主警醒，所以另外两个便先跟摊主询问铜佛价格，做出非常想买的样子，这种情况下，铜佛肯定是小摊上最贵的物件。
甚至打掩护的两人，还要装出冤大头、不差钱的样子。
这时候摊主当然希望生意成交、大赚一笔，所以注意力便放在了这两人身上，此时花衬衫便询问那个漏怎么卖。摊主压根没空理会，随便开一个价，花衬衫直接付钱把漏给带走。
潘家园就是一个江湖，各种做局设套令人防不胜防，这种事每天在潘家园要上演无数次。
老唐头儿呵呵笑了两声，杨桐又道，“看来这个练摊的也是新手。”
要是以往，杨桐肯定要凑上去瞧瞧，现在却一点不想跟着掺和，这种情况下如果去截胡，那三个人必会生事端，他包里还有宝贝，万一碰碎了呢？
况且，这伙人买走的瓷碗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杨桐已经看过了，他们以为摊主打了眼，其实这伙人眼力也不怎么滴。
果然，花衬衫付两百块带走瓷碗后，跟摊主争论的面红耳赤的男女也离开了，摊主没做成生意，有些懊丧地坐下，点着一根烟猛吸了起来。
“小子，你包里是不是有好东西？”老唐头儿看了一眼杨桐的包，问道。
“哎呀，老爷子神了。”杨桐惊讶道。
老唐头儿喝了口茶，摇着蒲扇闭着眼睛道，“你小子还是嫩啊，你走过来的时候一直有个尾巴坠着你，没发现？”
啊？杨桐听了大吃一惊，但他也没有转头去看，此时那个小偷一定隐藏在人群中盯着自己，自己转头去找就把老唐头儿出卖了。
“不仅如此，依我看，刚才这个打乱拳的局，都是针对你设的，一旦你去瞧热闹或者跟着掺和，注意力分散，那个偷儿便会上手。”老唐头儿摇着蒲扇，又道。
啊？卧槽！这个可太出乎杨桐意料了，他回想刚才的局面，那个花衬衫在捡漏前回头看了这边一眼，而且他磨磨蹭蹭有一分多钟没有开口问价，难道是等自己过去？
不仅如此，花衬衫离开后，跟摊主争论的男女也偷偷向这边瞥了一眼，只是当时杨桐根本没在意。
杨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还真是，如果不是忌惮您老人家，我估计他们三个会来您摊位上继续扯淡的。”
老唐头儿点点头。
卧槽！自己刚到手的两个蛐蛐罐儿，这才多长时间？外边的局已经布好了，他们早料准了自己要出来找人掌眼，张大龙、李三、方城或者那会其他几个人都有嫌疑，不过张大龙那王八犊子嫌疑最大。
老唐头儿大名唐飞，将近八十岁了，有传言说唐家从清末就开始做古董生意，虽然经过那几十年的冲击和破坏，依然很有些底蕴。
现在唐飞来潘家园摆摊不为钱，主要是来体会这份热闹劲儿、烟火气的，
偶然一个机会，杨桐与老头结识，彼此算是聊得来。
杨桐啧啧两声感慨，他娘的，今天险些着了道。然后对唐飞说，“老爷子，正好遇到您，要不您给上上眼吧，我刚才真的捡漏了。”
他正要掏两个小罐儿，被唐老头儿的蒲扇阻住，“你都已经被盯上了，这路边也不是看宝贝的地儿，再说我现在精力不济，你去集美找老孙吧。”
杨桐点点头，也没客气，又喝了口茶，跟老头告辞，继续向四区走去。
杨桐之前开过拍卖公司，生意亏本，收取的各项费用也没钱退，前段时间不少人拉横幅堵门向他要钱，他也因此在潘家园落下个骗子无赖的名声。
集美古玩店的老板孙愚是敦厚长者，唐飞为人恬淡平和，两人鉴定本领高超，他两个也是潘家园少有的不戴有色眼镜看杨桐的人。
杨桐就是去找孙愚的，因为唐飞有时出摊有时休息，根本没有规律，人家就是来玩儿的。
他提高警惕，将包放到胸前，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始终没给身后那个小偷下手的机会，快到集美古玩店时候，在人群中，杨桐又看到了刚才演戏的花衬衫三人。
他们正在人群中向自己鬼头鬼脑地偷瞧。
草你妈的！杨桐向三人狠狠瞪了过去，又回身看了看混在人流中穿着灰衣服，躲躲闪闪、贼眉鼠眼的那个瘦猴，然后来到一棵树下，背靠大树，点着了一根烟，一边抽烟一边戏谑地看着四人。
如果杨桐没有发现，花衬衫三人就可以借着人流制造混乱，给那个瘦猴制造出手的机会，但杨桐明显发现了他们，可是四个人互相看看，并不溜掉，等着杨桐上前。
他娘的！这是半偷半抢啊！杨桐心里暗骂，一般情况下这些小偷主要偷外国人、偷外地人，潘家园开店的都是地头蛇，大家都在这混饭吃，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井水不犯河水。
看来一定是有人跟他们渲染自己的宝贝了，多么多么贵重之类的。
前边路有些窄，两边摊位多，游人多，只要杨桐继续向前，这些人肯定要生事的，杨桐虽然没见过小偷偷东西，但在潘家园也听多了，混乱中，你只要稍不留神，小刀片一划，物件儿就没影了。
但他也不想后退换条路走，那等于示弱，怕了这几个兔崽子，凭白让他们得意。
杨桐思忖间，突然几个纹身大汉冲进人群，拽住正在打量杨桐的花衬衫三人，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喝骂道，“小王八羔子！敢骗吕二爷！活腻歪了是不是？”
一边说，大汉抡起蒲扇大巴掌，向花衬衫脸上招呼，打的他龇牙咧嘴地叫唤，花衬衫的另外两个同伴也是一样的待遇，连那个女人都挨了几个嘴巴，当即哭了出来。
杨桐见了大乐，转头去看那个瘦猴，已经一溜烟没了踪影。
青天白日，几个大汉打起人来肆无忌惮，一顿拳脚后，几个人拽着脖领子，将花衬衫三人弄走了。
吕二爷是潘家园的地头蛇，正经是道儿上的人，这几个大汉就是他手下，这伙小贼不知怎么惹着他了。
活该！见几个人挨打，杨桐心里暗爽，他穿过人群，走进了集美古玩店，集美生意红火，杨桐直上三楼，来到孙愚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