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理解他，可是又必须杀了他
“莫奈、梵高等画家生前默默无闻、生活拮据，甚至连自己温饱都解决不了，死后反而名声大噪，画作被众人追捧，老六，你知道为什么吗？”
h省省城一栋豪宅内，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一边欣赏墙壁上的一幅油画，一边对旁边伺立的光头问道。
被称为老六的男子摸摸自己的光头，笑嘻嘻道，“不知道，老大，我是粗人，可欣赏不来这些油画。”
“没有思想，画家什么都不是，尼采说的好啊，艺术先于哲学，梵高等人之所以生前默默无闻，是因为他们的艺术超越了时代，特立独行、思想前卫，所以才不被同时代的人理解。”
老大的注意力依然在画作上，眼睛闪出炽热的光芒，似乎在自言自语，“时光流逝，时代发展，人们开始理解画家的思想了，于是，梵高的画开始被人们关注，价格渐渐抬升。
但是，梵高画作价格之所以在极短时间内就上涨的那么离谱，主要是因为他已不在人世，留下的作品数量有限，物以稀为贵。”
老大说到这，老六又摸摸自己的光头，恍然大悟道，“啊，原来如此，所以杨木森必须死。”
“思想是一位画家的灵魂，杨老师是一个极有天赋的人，你看看他对线条和色彩的运用，是何等的具有想象力！
他是能驾驭色彩的天才，那些平庸的人根本不能理解他的天赋和才华，他很孤独，只有我能理解他……可是我又必须杀了他，哎，可惜了可惜了。”
老大一边欣赏墙上的画作一边感慨，眼中异芒频现，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但最后说到杀人，又迅速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语气和表情转为遗憾。
“老大……那么，杨木森那边什么时候动手？”见到老大神情自如转换，老六有些不寒而栗，后背发凉，试探着问道。
“我后天回京，我离开后你们择机动手，但要赶在拍卖会和美协的研讨会之前，哎，可惜了杨老师，如果不是收藏了你四分之三的画作，我也不舍得让你死啊！”
老大啧啧感叹，语气非常不舍，但是又郑重嘱咐道，“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方式，那样媒体才有炒作的题材，明白吗？”
老六点点头，想了想道，“警方那里应该没问题，我们不会留下痕迹，他们也不会深究，就怕之后的炒作让他的家人发现一些征兆，心里起疑。”
“不用担心，他儿子杨桐就是个小无赖，没什么出息的。”老大注目看着油画左下角的落款、杨木森三字，淡淡道。
……
京城，潘家园二区，杨桐走出自己的品雅轩古玩店，就见斜对面那棵树下，陈铁嘴正坐在一个马扎上，优哉游哉地欣赏过往美女的大腿，便走了过去。
左右的小摊上都堆满了瓶瓶罐罐，陈铁嘴面前地上一块破红布，上边除了‘铁口直断’四个字，只有一个签筒、一块龟壳和三枚铜钱。
“陈瞎子，有段时间没见了。”杨桐扬扬手，招呼道。
陈铁嘴也不只是看美女大腿，一旦看到可能的目标，脸上还会挂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以招揽顾客。
见杨桐过来，仙风道骨的卜者埋怨道，“小点声，你就不能对我老人家尊重一下？”
杨桐坐在空闲的马扎上，从陈铁嘴的包里翻出烟，自己叼上一根，点着，抽一口后问道，“瞎子，最近生意怎么样？”
陈铁嘴当然不瞎，只是戴了个墨镜而已，他也懒得纠正杨桐，两人闲扯了一会儿，杨桐突然道，“瞎子，你给我算算，我晚上要去相亲，你帮我看看结果。”
卜者难得地笑了，他上下打量一下杨桐，撇嘴道，“哪家闺女那么倒霉？要跟你这个骗子相亲？我看对方那个女孩倒是要算一算吉凶。”
“少废话。”杨桐弹弹烟灰。
陈铁嘴见杨桐真的要算，便问了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然后高深莫测道，“杨老板，你今天有血光之灾啊。”
听到血光之灾，杨桐不愿意了，噗嗤一笑，不屑道，“陈瞎子，别他妈扯犊子，跟我说实话，你这辈子算准过吗？”
陈铁嘴看着杨桐摇头，杨桐笑道，“看看，看看，你自己都承认这辈子没算准过，怎么能算出我的血光之灾哪？”
陈铁嘴怒道，“我对着你摇头的意思是说：你这小子不堪造就，不是说我卜卦不准！”
杨桐哈哈大笑，拍他大腿道，“生什么气呀，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算的很准，行了吧，”他不当回事，但还是问道，“这个狗屁血光之灾，那怎么弄哪？”
“需要破一破啊。”陈铁嘴也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道。
“一定需要钱吧？”杨桐问道。
陈铁嘴道，“那是自然，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友情价。”
杨桐又哈哈大笑，道，“哥们眼下都要活不下去了，如果真有血光之灾，那一定是有人给我送钱，就不必破了，所以，”他叹气起身，“不能照顾你生意了。”
说完，杨桐把陈铁嘴的烟揣到自己衣袋里，向南门方向走了。
陈铁嘴在后边骂道，“见到你就没好事，又拐老子一盒烟，你个兔崽子有女朋友还去相亲？王八蛋！”
杨桐头也不回，手摆摆，走远了。
一个客户打电话，说家里有物件儿要出手，客户的家在芳星园附近，芳星园距离潘家园不算远，杨桐安步当车，沿着方庄路向南走去。
二十几分钟后，杨桐路过一条小巷，发现巷子里是一片城中村，现在南三环里还有城中村？杨桐正想着，那个客户来电话了，说自己突然有急事要出门，改天再约。
马上要到他们家小区了，杨桐心里暗骂乌龟兔子王八蛋，嘴上只能说好好好。
挂了电话，看着巷子里的城中村，杨桐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雅阁古玩店的周麻子，去门头沟农村掏老宅子，居然得着一块嘉庆年间的笔洗，嗯，左右已经来了，进去逛一圈，没准有收获呢。
这样想着，杨桐便走进巷子。
其实城中村和周边的老宅子是两码事，杨桐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走了进来，这是一片待拆迁的城中村，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
这还捡个屁的漏啊，捡垃圾还差不多。
杨桐刚要退出去，见前方几米远的路边，居然有一座小庙，他感兴趣地来到庙前，看到了庙门上‘灵官马元帅庙’几个字，字体斑斑驳驳，也不知道这庙有多少年了。
庙墙上写着大大一个拆字，神仙也保不住藏身之地了，他想。
要是往常，杨桐肯定不会理睬，他从不信这些仙佛，但猛然想起陈瞎子说的血光之灾，嗯，进去祭拜一下。
这是马王爷的庙，庙很小，左右各两间屋子，正中三间房，中间供奉着马神的塑像，庙里灰尘遍地，马王爷的塑像已经面目不清，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打理了。
马王爷即马神，是道教的神明，全称“灵官马元帅”，传说他长有三只眼，又称“三眼灵光”，马王为民间普遍信仰之神，在北方“五圣庙”中尊为五神之首。
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这句民间俗语，讲的正是这位灵官马元帅。
“马王爷，第一次来拜见您老人家，虽然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但还是希望您能保佑哥们一下，破破哥们的血光之灾。”
杨桐一边叨咕，一边点着一根烟，插到塑像桌案上的香灰里，然后他决定给这尊无人问津的神像磕一个头，来都来了，是不是？
就在他跪下磕头时候，一阵风吹过，本就摇摇欲坠的马王爷塑像一下子栽了下来，正砸中杨桐身上。
杨桐见塑像栽倒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他最后一个念头是，马王爷，哥们来叩拜你，给你敬烟，你居然要跟我同归于尽，你恩将仇报不讲究啊。
没人看见，就在塑像破碎时候，马神额头的一道金光进入了杨桐脑袋里。
……
这片待拆迁区域根本没人，两个多小时后，下午一点四十，碎裂的马王爷神像下边，杨桐悠悠醒转。
他抖落身上头上的灰尘泥块，慢慢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草你娘的陈瞎子！要不是你逼逼血光之灾，老子不会进来，不进来就没有血光之灾，你娘的，等老子回去跟你算账！”
他动了动胳膊腿，没发现什么不妥，摸了摸脑袋，头有点晕，后脑勺见血了，不过已经结痂。好像没有大碍，便离开了马神庙，到大路上打车回了潘家园。
品雅轩古玩店前，斜对面树下的‘教唆犯’已然不见，杨桐又骂了陈铁嘴几句，推门进去了。
店里跟杨桐离开前一样，一个顾客也没有，瞥了一眼柜台里正在玩手机的店员宋雅丽，心情不爽的杨桐没好气道，“整天就知道玩手机！我这老板天天在外边跑，你倒是开着空调享福！”
“一个顾客没有，我能干什么？”宋雅丽不服气，顶嘴道。
“不会出去吆喝几嗓子？拉拉客人？”杨桐瞪了一眼宋雅丽，又说，“今天表现不好，扣一百块钱。”
见老板无理取闹，宋雅丽气坏了，连声道，“好好好，你可以扣，只要月底能开出工资来！”
杨桐在店里走来走去，不时指着柜台里的各式工艺品，无赖道，“这不是钱吗？这不都是钱吗？老子的固定资产都在这，你随便拿两件都顶上你那几千工资了，你知道这些古玩值多少钱不？”
宋雅丽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杏眼圆睁怒视杨桐，指着他道，“我告诉你姓杨的，没人要你这些破烂！到月底开不出工资，我跟你没完！”
宋雅丽这大半年走背运，找工作处处不顺利，九月初，她看到潘家园品雅轩古玩店招店员，要是放在以前她不可能要这样的工作，但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她还是来了。
两人交谈时候，杨桐说的天花乱坠，好像他的古玩店明年能上市一样，宋雅丽也就留下了，每月薪水六千。
但半月后，宋雅丽算是知道了，杨桐就是个骗子，前段时间，被他骗的人曾经拉横幅堵门来要债，此事在潘家园闹的沸沸扬扬。
店里根本没生意，他承诺的每月六千元薪水大概率不能兑现，几天前宋雅丽提过一次工资，当时杨桐就说用店里的物件顶账，现在又这么说，宋雅丽怎能不恼？
杨桐斜瞥宋雅丽一眼，不再说话，扫了几眼格架上的那些高仿物件儿，暗想，这些工艺品仿的不错啊，怎么就没有一个瞎了眼的有钱人过来，随便扔下个一两百万的，买走它们呢。
他胡思乱想着，宋雅丽冷冷道，“对了，那会儿房东来了，说你不接电话，说如果不能在月底把房租交上，就让你滚蛋。”
“放屁！租期到下月中旬，凭什么让老子月底走？”
杨桐不屑撇嘴，看到镜中的自己灰头土脸的，再次暗骂陈瞎子，便去里边洗手间洗头洗脸。
正洗着时候，听到开门声，然后是万昌隆的声音，“徐老板，这个就是我师弟的店铺。”
听到万昌隆这样说话，杨桐怕宋雅丽坏了他的事，随便用毛巾摩挲一下头脸，便从洗手间出来了，尽量用恭敬语气对万昌隆道，“师兄来了，快楼上请。”
“徐老板，这便是我师弟杨桐，我擅长布阵，杨桐精于炼器，小桐，这位是宏达集团的徐总。”万昌隆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