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将她从满地狼藉中抱起
当黎洛听到动静闯入隋然房间，看到的是令他几乎窒息的一幕：
昏暗的灯光下，画架翻倒在地，四周遍布揉成一团的白色废纸，掰断的黑色的炭笔在地板上滚落下一道又一道浓重的黑印。
身穿单薄睡裙的女孩赤着脚靠坐在椅子上，素白的小手被炭笔染成炭黑，掌心仍紧紧握着那半截断裂的炭笔。
修长的脖颈微扬露出大半张血色尽无的小脸，她神情恍惚地看向头顶惨白的天花板，琥珀色的眸子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浓厚。
黎洛关上门，悄声走到女孩的身旁半蹲，在她的耳边轻唤道；“隋然？然然？”
“黎洛？”女孩空洞的视野被少年英俊的面庞填满，她渐渐回神，看到满地的狼藉，不知所措地绞着裙摆，“抱歉，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女孩小心掩饰的样子看得黎洛一阵心痛，他将她从满地狼藉中抱起放到床上坐好。
整个过程她都很配合，安静得像一个提线木偶。
夏日的夜晚虽不似白天闷热难捱，但残留的余温依旧笼罩大地，此时隋然的身上却像冰霜一样冰凉。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他紧挨女孩坐下，试图用自己身上的热度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隋然不语，抱住屈起的膝盖，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
黎洛掀起床上的毛巾将女孩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又把她轻轻拢到怀里：“然然，连我也不能说吗？”
他鲜少会对女孩直呼其名，更不会亲昵地叫她小名。
所幸女孩并没有纠结称呼的问题，她怔怔说道：“我画不出来了……”
少年的目光这才从女孩的脸上移向地上的废纸团，他随意捡起几张摊开，目之所及是一张又一张蹂躏后布满褶皱的空白。
黎洛是听说过隋然曾经那段问鼎世界的绘画经历。
但自他入住隋宅之后，他确实从未看到女孩动过一次笔，画过一张画。
女孩的眼尾有些红，眼睛湿漉漉的，却还是强逼着自己没有掉出一滴泪，她呢喃地说道：“没有画面，脑子是空的……”
曾经的她只要把笔尖对准白纸，手就会自觉动起来，线条、色彩浑然天成般跃然纸上。
而现在，她什么都没有。
“因为现在太晚了，睡一觉，明天就能画出来了，嗯？”黎洛轻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发顶，极富耐心地哄着她。
隋然用力摇头，语气近乎绝望：“明天也画不出来，我永远都画不出来了……”
“不会的……”
“他说我的画没有灵魂，还不如一张废纸。”
女孩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令黎洛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谁？”
“brus。”
“那是他瞎了。”
听到黎洛毫不犹豫的否决，隋然疲惫地闭上眼睛：“他是国际顶尖大师。”
黎洛环住女孩的胳膊，将她的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大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真的吗？”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当然，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黎洛暗自在心底补充道。
直到女孩的呼吸渐渐绵长，黎洛才敢松开怀抱，将她稳稳地放回床上躺好。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即使在睡梦中也紧蹙眉头的女孩。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隋然露出如此不堪重负的表情，脆弱得一碰就碎，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飘散一般。
良久，黎洛才俯下身挑起她一缕发丝，虔诚地吻了上去：“好梦。”
隋然做了很多梦，梦中的世界光怪陆离，她想要去探索，却发现眼前蒙了一层厚重的纱，什么都看不真切。
第二天是周末，隋然起得很晚。
早饭的时候，两人对于昨晚发生的事都默契地选择避而不谈，一个是觉得丢人，一个则是怕她难过。
等待女孩慢条斯理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放下杯子后，少年才打破沉默：“想不想出去采风？”
说是采风，地点不过是别墅区附近的森林公园。
黎洛一手提着女孩可能用到的画具，又一手拖着不情愿的女孩一路向公园深处进发。
他选择的地点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坪，或许是因为紫外线的强度过大，触目所及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虽然是一座寻常的公园，但胜在风景不错。
阳光穿过淡薄的云层直射到碧色的草坪上，伴着微风拂过，如波光粼粼泛起涟漪，潺潺流水蜿蜒淌过，发出沁人心脾的声音。
向远处眺望，是一片层峦叠嶂的连绵山脉，它们巍峨挺立，高耸入云，肃然守卫山下的一方水土。
眼前的景象确实很适合入画，但隋然拿着炭笔在树荫下站了半个小时都没能画出一笔：“黎洛……我真的画不出来。”
她无力瘫坐在草地上，歪头看向在一旁奋笔疾书的少年。
黎洛抬起头，向她招了招手；“我倒是画得差不多了，烦请隋老师帮我指导一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画画？”隋然嘟囔着，半信半疑向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见横向草稿纸上寥寥几笔，线条凌乱，她勉强能够辨认出太阳、云朵、树木还有花草……
一定要评价的话大概是能和低年级小朋友一较高下的水平。
顶着少年殷切的视线，隋然硬着头皮评价道：“……画风清奇，很狂野……”
黎洛轻笑一声，一边暗叹女孩跑火车的水平越来越高，一边说道：“我也觉得画得很不错。”
隋然狐疑地看向黎洛，“也”这个字或许用得不准确吧？
“只要自己开心，又何必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见女孩依旧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黎洛握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推回画架旁。
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堆五颜六色的颜料，一口气全部挤在调色盘上，惊得隋然大叫：“你干嘛呀？”
少年不顾女孩的阻拦，继续挤颜料：“乖，听我的。”
隋然只能在一旁干站着，痛心疾首。
直到黎洛潇洒地挤空最后一罐颜料，才抬头看向女孩：“好，现在闭上眼睛。”
“什么？”少年一系列出乎意料的操作彻底把女孩绕晕了，她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见状，黎洛索性脱掉身上的防晒服直接把她的眼睛蒙起来。
他今天的态度出奇的强硬，隋然一不留神就跌入黑暗的世界，她挣扎着想要摘下，手腕反被少年扣住，力道不大却足以令她无法摆脱。
“黎洛！”女孩的声音透着惊慌和紧张，身体也随之僵硬起来。
“我在，别怕。”黎洛柔声安抚着手足无措的女孩，“什么都不要想，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他从背后贴近女孩的身躯，扣住纤腕的手渐渐泄力，指尖轻缓地在她柔嫩的掌心间摩挲。
意识到她紊乱的呼吸变得平稳，黎洛张开手掌，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女孩的指缝：“以指为笔，来，画吧。”
“可是，我不知道……”
“你知道。”
失去视野后，其余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隋然能够清晰感受到贴在她身后少年胸膛起伏的节奏，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鼻息间满是他衣服上传来的淡淡皂香，清冽好闻。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缠绕在她的指尖，牵引着她一寸一寸地向自己避之不及的画纸移去。
还有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的磁性声线，像是加勒比海上蛊惑人心的海妖，一步一步地诱人突破内心最深的的防线，直到完全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