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们之间本就横亘无数条鸿沟
黎洛跟随方清砚一路来到伴月酒店66层。
虽然曾经在室外无数次路过伴月酒店，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上网搜索过伴月酒店的内饰，但始终不及身临其境时的震撼。
白色大理石砖面光洁干净，倒映着与会者每个人的影子。
一连串晶莹剔透设计繁琐的水晶灯从高顶的天花板上垂下，发散出辉煌刺眼的光线。
数十张铺着精美桌布的长桌靠墙摆放，从门口一直延续至50米开外的尽头，上面盛满米其林餐厅级别的精致菜肴。
墙壁四周装潢华美，贴满来自各国各时期名贵的画作，似是要用高雅的艺术气息驱散聚集于此的铜臭气。
r市所有商业精英都汇聚于此，身上是质感高级裁剪复杂的华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穿戴着闪闪发光的名贵珠宝，交杯换盏间无不彰显他们奢华至尊的地位。
这就是上流社会，他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而她就在里面。
黎洛站在宴会厅的门口，距离那纸醉金迷的世界仅有步之遥，双脚却像是粘在地上，一步也迈不开。
他垂头看着自己身上廉价的卫衣和牛仔裤，眸色渐渐深邃，眼底似是凝成一团灼然的火焰，双手握拳紧紧攥在一起。
昔日的噩梦席卷上脑，一张张面目可憎的嘴脸浮现出来，讥讽的目光，厌恶的神情，嘲弄的笑声……
封印在骨子里的自卑破土而出，如藤蔓般生长，牢牢缠绕在他的四肢上，让他动弹不动。
“诶呀，这位是？”在门口接待客人的何舒骤然看到儿子身旁的黎洛有些陌生。
黎洛回神，无声地扫视打量着自己的妇人。
“妈，这是黎洛，我高中的同学，我们一起参加了冬令营。”方清砚大方地介绍道，做出一副熟稔的样子。
何舒礼貌地对黎洛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拉住方清砚说：“儿子，今天老孙家的儿子发烧来不了，给你捧花的人缺了，你看能不能上哪儿找个和你身高年龄都差不多的男生去？”
方清砚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外，只烦恼片刻，便将目光落到黎洛的身上。
何舒自是看懂儿子的暗示，只是这个少年虽然俊朗，穿得却太过寒酸，当个客人也就罢了，混在人群中也没人去注意，但给儿子捧花可是要被所有人看见的……
见儿子执意坚持，她也不好推脱，只能不情愿地拉住黎洛：“黎洛同学是吧，拜托拜托，今天是我儿子一年一度的大日子。真是太感谢你了！”
生怕黎洛拒绝，直接把捧花塞到他的手中，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好孩子，麻烦你了，实在是来不及了，就帮阿姨一次吧。”
说完，她又着急忙慌地去安排其他诸项事宜。
黎洛沉默地望着手中的花，那是一捧花开繁茂的蓝色妖姬，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拿在手里的东西太过烫手，他本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的，却又被那样艳丽妖冶的蓝色深深吸引，一时间竟不忍放下……
“你叫黎洛？”一个俊秀的男生绕到黎洛的身边，将他从旧日回忆中拉回，“你好，我姓齐，我叫齐衡铮！”
黎洛思绪回笼，目光落到叫住自己的男生身上。
他身高不低，但长相青涩稚嫩，一身远超年龄的西装穿在身上略显滑稽，手上同样捧着一束色彩斑斓的鲜花。
黎洛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奈何齐衡铮没看懂黎洛生人勿近的气场，自来熟地扯着黎洛问东问西。
“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是清砚哥的同学吗？”
“可以叫你洛哥吗？”
“洛哥，你这围巾真不错，哪来的？”
提到围巾，黎洛的眸光才渐渐回暖：“朋友送的。”
“朋友可不一般，这可是‘瓦尔尼’最新款羊毛围巾，一万二呢！我等他们家新品很久了，到现在都还没发货……”
黎洛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那条深灰色的围巾。
隋氏的财力他当然知道，但是女孩一家向来低调，衣食住行都很亲民。
隋然送给他的围巾三件套摸起来就柔软厚重，他猜到不便宜，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天价。
“快快快，准备一下，二少要进场了！”
于是，黎洛被齐衡铮强行拉着排好队，站到方清砚的身后，他还颇为得意地说：“我比清砚哥小一岁，也是一中的，从小就很崇拜他。既然你是他的朋友，那以后也是我的哥们儿了！”
齐衡铮自顾自地说着，直到乐声响起，他才自觉噤声。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开启，黎洛默默跟在方清砚的身后跨入宴厅，充当完花童之后，他便跟着一群捧花的少年站到舞台两侧。
耀眼的聚光灯全数打在舞台中央方清砚的身上，清隽的少年傲然屹立，从容不迫地手执话筒，诉说着成长过程中的艰辛和对父母朋友的感恩。
嗓音温润，不紧不慢，毫不怯场，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儒雅的气质，那是属于天之骄子的自信。
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的黎洛木然地将眼神移向台下拥挤的人群，他们面带笑意，无不对台上光彩夺目的少年投向赞许、憧憬的目光。
平静已久的内心复又掀起一波巨浪，将他搅动得狂躁不安。
他默默掏出手机，目光死死地停留在和女孩聊天的微信界面。
考试结束后他向女孩简短报平安后，她只回了一个“好”字，然后便杳无音信。
黎洛再度看向眼前的人群试图寻找到她的身影。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放弃了，嘴角扯开一个自嘲的笑容。
他们之间本就横亘无数条鸿沟，即便他再努力都摸不到她半片裙角。
她和方清砚一样，生来就站在聚光灯之下受众人仰望；而他不过是躲藏在阴沟中的一只老鼠，所有人都可以在他的身上踩上一脚。
这样的他却在暗中觊觎那样美好的她，如果让她知道一定会吓得转头就跑吧。
“黎洛——”就在黎洛跌入自我怀疑的深渊时，一道轻柔的女声在他身边响起。
他身形一僵，循着声音的轨迹向下低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月余未见的女孩正弯腰矮身潜伏在他的身旁，轻拽他的袖口，一双大大的杏眼即便浸在黑暗中也依旧明亮清澈。
与他猜测的不同，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盛装出席，而是低调休闲，与在家的样子别无二致。
头上扎着蓬松的丸子头，完美地展现白皙修长的天鹅颈，未施粉黛的小脸扬起，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
许是一路小跑过来找他，无瑕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粉色，压低的身体还在起伏，呼吸有一些紊乱。
“走啊！”女孩又拽了拽他的袖子，水润的嘴唇一张一翕，微微撅起像是在撒娇。
为什么她的每次出现都能如此恰好、如此及时……
黎洛垂眸专注地看着她，神情幽深而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