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隋然，谢谢
黎洛接到电话从学校赶来时，黎婶已经被推进急救室抢救了，走廊上只剩隋然一人。
“黎洛你别着急，阿姨已经进手术室了！”隋然见高大的少年风风火火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忙站起身安慰他，“是脑梗，但是幸好发现的早，又没有错过抢救的黄金时间，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你放心！”
听到隋然的话，黎洛又专注地看了一会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紧绷的一根弦才逐渐松懈下来。
他默默地走到女孩对面的空椅子上坐好，抬起头才看到她现在有多么狼狈。
人命关天，时间紧急，隋然出门时不仅没有穿外套，连鞋子都没有换。
现下她的身上只穿着一套薄绒睡衣，脚上是一双棉质的小熊拖鞋，在医院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羸弱。
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如天女散花般灰扑扑地搭在脑后，身体默默蜷成一团缩在冰凉的铁质座椅上，小手也揣进口袋里，试图汲取身躯上微弱的热意 。
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脚。
雪白的裤腿上溅满泥点，没穿袜子的脚踝空空荡荡，完全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一只纤细莹白，一只却红肿不堪。
脑中浮现出女孩是如何顶着凛冽的北风将他的母亲送到医院，又是在怎样惊慌的情况下摔到地上扭伤脚踝……
黎洛俊美的脸庞不再淡定，好看的眉毛几乎拧成川字形，他站起身坐到女孩身旁的空位上，毫不费力地将她几乎悬空点地的右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仔细查看。
“嘶！”少年的动作来得很突然，抬腿的动作不小心牵动她的伤口，隋然痛得直接叫了出来。
“怎么回事？”喑哑的嗓音在隋然的耳畔响起。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黎洛不带温度的嘴里说出，配上他深不可测的黑眸，更像是一种质问。
隋然咬了咬嘴唇：“没什么，就是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崴到脚了。”
“很疼？”
“没有很，啊——”
趁分散女孩注意力之际，黎洛快速在隋然肿成大鼓包的脚踝上捏 了一下。
“骨头没事。”他言简意赅地得出结论。
隋然泪汪汪地瞪一眼若无其事的少年，义愤填膺地控诉：“你就不能轻点嘛？”
疼得快晕过去的少女显然已经忘记眼前人压迫般的严峻气场，微扬的句尾竟透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回过神的隋然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连忙解释道：“额……我的意思是……”
“嗯，下次一定。”这样的女孩一改往日的疏离和畏缩，反而多了几分鲜活灵动，被瞪的某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主动出言调戏。
这人真的是黎洛？
隋然震惊地向少年看去，素来冷峻的脸上化开几分淡淡的暖意，淡漠阴郁的眼眸中似是荡开一圈笑波，好看得叫人流连忘返。
直到隋然打了个喷嚏，两个久久对视的人才反应过来。
女孩白嫩的脸颊冻得通红，鼻子还在不停地吸着鼻涕。
想起她的身体还未痊愈，黎洛的眸色一沉，迅速将身上的厚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隋然怔怔地看着少年，眨了眨眼。
“干净的。”以为她是嫌弃自己的衣服，黎洛出声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穿你的外套，你穿什么？”他的里面只剩一件单薄的校服，比自己的情况好不了多少，隋然将外套推给他，“其实我不冷的，别看是睡衣，带绒的，挺暖和的。阿嚏！”
他不容她抗拒，直接摁着她将外套穿在她的身上，拉链拉到最高，连帽子都给她扣上，只露出一眨又一眨的双眼：“我不冷。”
“那你冷的时候再告诉我！”隋然挽起袖子，又大着胆子握了握少年的手，确认他的掌心温热，才放心接受他的好意。
只是隋然并没有注意到在握住他手掌的那一刻，少年的身形微不可查地僵直在原地。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等消息，直到医生走出传来病人顺利平安的消息，才彻底安心。
因为黎婶还需在医院留待观察，黎叔办完事也会赶来陪护，催促黎洛和隋然两人赶紧回家。
“走吧！嘶！”隋然想要站起身，谁知右脚刚着地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身子一歪便要向后倒去，黎洛眼疾手快迅速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一带，阻止她摔倒的趋势。
这是她第二次撞进少年的怀里，上一次是事出有急，而这一次她的感受更加真切。
环在她腰上的胳膊坚定有力，清新的皂香混合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紧紧包围。
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年藏在单薄布料下壁垒分明的胸肌，结实硬朗，还有从他胸膛处传来节奏分明的心跳声。
除了父亲和哥哥，隋然还从未与别的男生靠得如此之近，脸上的温度“唰”地升高不少。
“谢谢。”女孩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怀抱中传出，随后轻轻推开他，露出一张红得几欲滴血的小脸。
“我背你。”少年不待她拒绝，径直弯下腰将女孩提起放到他的背上。
黎洛虽然清瘦，但是他的脊背宽阔温暖，步伐稳健，给人以无限的安全感。
从病房到医院大门口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呼啸的北风擦着隋然的娇嫩脸庞拂过，纵使身上穿着少年厚实的外套，刺骨的寒意还是从头到脚席卷全身，深入骨髓，冻得隋然不住颤抖。
方才还扭扭捏捏与少年保持距离的隋然顾不得男女之别，径直将身体完全贴在黎洛的背上，环在他脖子上的双手又收紧了几分，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单薄的黎洛。
察觉到女孩的用意，黎洛也不自觉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钱会还你。”黎洛低沉的嗓音响起。
“这事可不归我管，刷的是我爸的卡。况且黎婶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就算你想还，爸爸也不一定会同意。”
他没有回答，两人之间再度陷入诡异的死寂。
“黎洛，你的嗓子怎么样了？”斟酌片刻，隋然还是决定小心地问出自己的心声。
“在练习。”
“那真是太好了！”
背着她看不到她的脸，但能从她欢快的语气中感受到她雀跃的心情，黎洛缓缓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女孩诚挚的夸赞令黎洛心头一动，即使他从未觉得，但只要是她说的，他都愿意相信。
黎洛清了清嗓子，颇为正式地说道：“上次，抱歉。”
隋然摸了摸鼻子，回想起上次少年凶巴巴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嗯，我接受了！”
紧张的氛围因为两人的和解而变得放松起来。
黎洛甚至能感觉到后背上贴着自己僵直的身躯变得舒张，搭在两旁细长的双腿也愉快地晃悠起来。
“隋然，谢谢。”黎洛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不可查的忐忑和不安。
然而天公不作美，黎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口的满腔真诚尽数飘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隋然的脑袋向前探了探，好奇地问道：“黎洛你刚刚说话了吗？我怎么听到有人叫我？”
女孩毛茸茸的碎发贴着黎洛的侧脸擦过，带起一阵痒意，他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没有，你听错了。”
“哦。”隋然遗憾地缩回头，没有看到少年的耳根和脖子浮上一层鲜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