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从男孩转过脸来叶桥就觉得心里怪怪的，她当下也愣了，没回避视线，直到听到这么一句才明白自己这是当了挡箭牌。
女孩恨恨看她一眼，不甘跑开。
实在是太无辜，叶桥撇了撇嘴。
忽然间一声轻笑溢出，始作俑者已经点上烟，手里打火机开开合合，发出规律的“啪嗒”声。
尼古丁的味道飘散，让叶桥想起那杯gimlet，外表看似小清新，实则后劲十足，清冽中带着丝道不明的野性。
叶桥常点，好喝，也有趣。
正出神，服务员推着送餐车从身后不客气地穿过狭窄过道，叶桥脑袋本就有些迷糊，腿一软躲避不及，重心不稳，半个身子歪斜
这一下脑子清醒了。
什么时候都能摔，最近不能摔，要摔也行，千万不能伤到腿。
电光火石间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叶桥急忙寻找可以支撑的东西。
没得选，那“东西”只有前方的人。
稳稳落地，叶桥长呼口气。
随后才觉得一小阵眩晕，刚刚失了支撑，头一整个直接撞进去，嗑上堵硬墙，一只手也像撑着墙一样撑在他左胸。
手按了按。
黑色卫衣比看起来要薄，手下是紧实的肌肉，触感坚硬，叶桥意识到，他底下像是没穿。
今天气温不算低，但叶桥从小怕冷，一件薄卫衣在四月天里绝对不行。
她们这行身体多多少少有些职业病，腰、膝盖、脊椎、韧带本就脆弱，再不小心呵护，以后要吃的苦数不尽。
到底年轻，身体是作弄的本钱。
她就不行，才出来这么一会就已经开始想念她的呢子外套。
胡思乱想间，那只一直护在她后腰的手掌动了动，透过衬衫感觉到他轻缓的移动轨迹，所到之处激起一阵阵酥麻。
陈默舟垂首，嗓子里闷出笑，“好摸吗？”
沉沉笑声彷佛把人看透，却又隐隐含着骄傲与纵容，像是当真在问她意见。
叶桥一个激灵，急忙收回手，下意识捏了捏耳垂。
陈默舟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看到那浮现在一片白中的一粒小黑点渐渐泛上粉色，像一粒圆润的小黑珍珠。
不是小孩子不至于慌乱，叶桥正身，离开他的掌心，仰起头，眉眼浅笑。
“那你觉得呢？好摸吗？”
陈默舟目光闪过刚刚揽着人的右手，似是回味一番后得出结果，“好摸，挺软。”
叶桥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耳后根微微发热。
明明看着年纪不大啊，怎么一套一套的。
叶桥告诉自己别跟个小孩较劲，道了声谢后欲离开。
陈默舟目光凝成一根弦，企图要把眼前人穿透。
良久后唇边划起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客气，是我该谢过姐姐才对。”
叶桥又是一怔。
姐姐，真是个新鲜的词。
叶家从她爸那一代起就是独生，她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公司里的孩子总爱叫她叶老师、桥姐，姐姐这样亲近的称呼倒是好几年没听过。
思绪被电话打断，手机屏幕上闪着几个大字：“殷宏简”。
叶桥顿了会，侧过身子接通。
殷弘简声音迫不及待出来，“桥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天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
“桥桥你相信我，我下个月回国，咱们见一面说清楚，好不好？”
叶桥有些无奈和累，抚上额。
为什么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殷弘简还是不肯放手，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殷弘简，我以为刚才已经说得够明白。”
“桥桥，你现在不冷静，我当你那些话都没说过，你等我回去。”
叶桥头疼得不行，正思考着，过道里响起道慵懒声音，“谁啊？”
叶桥背部一僵，怔愣着转回身。
男孩中气足，声音温厚、强劲有力，殷弘简显然也呆了，“有人在你旁边？”
陈默舟手里还夹着烟，和不明所以的叶桥对视，视线缓缓移到她耳边的手机上，做了个口型：需要帮忙吗？
电话那头问询的声音突然拔高，叶桥心里涌出厌恶，将手机递出。
陈默舟掀了掀眸子望她一眼，按下免提，毫不犹豫说：“我是她男朋友。”
叶桥觉得那一刻，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但这话显然是有用的，殷宏简大概半分钟没动静，最后发出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叶桥，你找男朋友了？”
心里那被陈默舟引起的惊讶即刻转换成气愤。
敢情殷弘简是看她一直没找男朋友才这样缠着她？还是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他？以至于怀里搂着别的女孩还恬不知耻地跟自己说这些？
实在太气人，她叶桥当年走的什么狗眼，怎么就没发现殷弘简这人这么自负与不要脸？
怎么，她不能找男朋友？这天下男人是死绝了吗？非他不可？
陈默舟没错过叶桥脸上精彩纷呈的神色，正要再次开口时忽然堵上来只小手，柔软无骨，紧紧贴着他的唇。
戏演到这份上，叶桥决定再添把火，她没让陈默舟再说话，心里酝酿两句后绵软开口：“宝宝别生气，一个学长而已。”
男人眸子闪过抹异色，抿唇。
双唇摩擦掌心，又软又麻，叶桥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不慌不忙撤回手，指了指手机。
陈默舟会意，继续说：“学长啊，你有什么事找我女朋友？”
殷弘简气急败坏，“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陈默舟答不了，耸了耸肩，叶桥随意扯了个时间，匆忙拿过手机挂断电话。
殷弘简原本还不信，但在听到叶桥那一声宝宝时，什么都破碎了，她何曾这么亲密的叫过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俩人早就回不到以前，只是心底残存的骄傲告诉他，那个他追了快三年的人不能离开。
这一次回国，他是有心要跟她过日子的，国外的事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们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小孩，她要是不想再跳舞他可以一辈子养着她。
殷弘简心有不甘，沉声喊：“叶桥。”
然而这一次回应他的只有嘟嘟嘟的挂断声。
过道里突然诡异的静谧，叶桥斟酌一会，大方道谢，“谢谢你，帮了我个大忙。”
“礼尚往来而已。”
“”叶桥解释，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前男友，分手后一直纠缠。”
“我知道。”
“你知道？”
陈默舟点头，笑容戏谑：“刚刚在吧台，垃圾桶里的男人，狗皮膏药。”
叶桥：“”
十分尴尬。
五年来第一回破口大骂竟然还有别的观众。
他问：“在一起多久了？”
叶桥下意识答，“快两年。”
又问：“什么时候提的分手？”
“三年前。”
陈默舟嘀咕了句，“五年。”
“什么？”
“没什么。”陈默舟懒懒一笑，“姐姐你确实该找个男朋友了。”
一时忘了反应，直到呛人的烟草味再次传来，叶桥醒神，后退一步，蹙眉道：“你年纪不大，少抽些烟。”
没等他答话，叶桥离开。
回到吧台，孟如心问：“去哪了，这么久。”
叶桥喝掉最后一口grasshopper。
去找了个小男朋友。
--
今天龙息项目完美交差，小团队出来庆祝，他们不少人在今天拿到了大学里的第一桶金。
沈教授当初说有个游戏美术特效的项目想让他们试试，没人敢接，他们才大三，学的都是杂七杂八的理论知识，怎么敢上手接商业项目。
可那个连续三年专业第一，那个计算机学院院长亲自关心的陈默舟敢。
他不止接了，还带着他们提前半个月完工。
现在只等游戏上线，届时将有数万、数十万游戏玩家成为他们的客户，并发出一句“卧槽，这也太酷炫了！”
一群人是真高兴，两个月的艰辛到最后只剩几打啤酒空瓶，离开时一个扶一个。
项腾飞觉得不过瘾，在酒吧门口提议：“舟哥，下一场？饿了，咱们吃烧烤去。”
刚表白失败的江小暖心里不好受，不想再和他们去吃烧烤，“腾飞，我们得回宿舍了，你们玩。”
项腾飞为难起来，望向陈默舟。
陈默舟踢了踢他脚后跟，“吃什么烧烤，把人送回去。”
“行吧。”
小组一起出来吃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两个女孩一直是重点保护对象，今天也不例外。
项腾飞和另一个男生陪着女孩们上了出租车，蒋裕问陈默舟，“舟哥，你跟我们走吗？”
陈默舟从口袋里摸出烟，“你们先回去。”
“行。”
陈默舟像一团巨大的迷雾，关于不回去去哪里这样的问题他们从来不知道，今天同样不会多问。
蒋裕三个男生也上了车离开，陈默舟倚在酒吧门口墙壁，点上烟。
酒吧临街，门口是白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不过这会只有些出租车与代驾在揽客，人群车辆来来往往，唯有路灯与他，被黑夜拉长。
陈默舟叼着烟，一抬眸，和一辆白色奥迪里的人对上眼。
女人靠着后排座椅，姿态怡然，眼神随意。
她在看自己。
用一种打量的神色。
隐隐含着些不悦。
陈默舟没怎么想明白，掸了掸烟头后送到嘴角，白雾缭绕。
叶桥顷刻收回眼，在下一个烟圈吐出来前，代驾开车离开。
记忆慢慢清明。
那会她红了脸，好看的眉皱着，一本正经说教：“你年纪不大，少抽些烟。”
腰软，嘴硬。
骂人也厉害。
奥迪消失在街尾，陈默舟视线回撤，将烟头在边上的垃圾桶按灭，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拦车离开。
出租车上的江小暖手机响了声，拿起那瞬间江小暖双眼一亮，不久后黯淡下去。
陈默舟：【真正帮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你美术功底和手绘能力很强。我不谈恋爱，很抱歉。】
江小暖闭上眼，心里的难过忽然一消而散。
数字媒体技术这个专业是家人选的，她谈不上喜恶，将来也不打算找相关工作。
项腾飞当初来找她的时候她有几分受宠若惊，自己在班里只是个浑水摸鱼的摆烂人，怎么会被选上？
为什么参加，不过是因为陈默舟在，他们专业那个传说级的人物，那个校花院花都青睐的人，她居然能近距离相处。
两个多月的相处，喜欢悄悄萌芽、成长，跟着一同成长的是自我价值，是她找到了未来努力的方向。
她也想明白，陈默舟这样的人，生来就在云端，岂是她可以轻易肖想。
不后悔，告白失败也不后悔，她起码触碰过。
--
从招待大学生的夜色酒吧到北城最大的夜场，陈默舟进了vip包厢，找到人后径直在他身边坐下。
厉朔抬手倒了杯酒推过去，“怎么这么久。”
“有点事。”
陈默舟长得好，干干净净，一双桃花眼一眨一闭间能勾不少女孩，从他推开门那一刻起屋里几个女孩眼睛就没离开过。
明明一看就是个学生，眼里却没一点学生样，包厢里鱼龙混杂，他丝毫不惊与不惧。
穿着小吊带包臀裙的凌妙妙端着酒妖娆挤着陈默舟坐下，开口问厉朔：“朔哥，弟弟啊？”
“嗯哼。”厉朔翘起腿看好戏，还不忘补充介绍：“北城大学的学生。”
女人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直往陈默舟大腿去，眼看着就要摸到，陈默舟眼里现出缕厌恶，直接伸手拦下，递了个眼神过去。
凌妙妙动作僵住，等看清陈默舟眼底的不耐烦只好作罢，帅是帅的，但不好搞再帅也没用。
厉朔笑出声：“行了妙妙，玩去。”
凌妙妙扭着腰肢离开，厉朔重新看向陈默舟，像个大哥哥一样教导，“默舟，你不小了，这男女之事多多少少要沾点。”
陈默舟拿起酒，没理他。
厉朔玩心起，“哟，不会还是个雏吧？”
一句话换了陈默舟一个白眼，他直入主题：“你说的什么项目？”
厉朔没直说，先问：“学校的课上得怎么样？”
陈默舟：“没什么课了，9月份开始实习。”
“龙息那个游戏项目做完了？”
“刚结束。”
厉朔又给他满上，状似无意问：“怎么想到接游戏？”
“教授的人情。”
厉朔眯了眯眼，也不知这话该信还是不信。
厉朔手里有家公司，国内影视剧特效行业龙头。
游戏特效和影视特效虽然呈现的效果在大多数人看来都差不多，可两个东西的底子有很大不同。
两者用的软件也有很大差别，游戏特效需要与游戏引擎相匹配，实时渲染，而影视特效非实时渲染，更加复杂与精细。
陈默舟这么多年都只跟着他做影视，什么时候学了游戏？
近两年影视视效行业人才频频流向游戏领域，上个月梦之影就被挖走了一名中层一名资深技术，厉朔头疼得不行。
技术、资金再到位，没有人一样无用。
陈默舟，他其实并没有百分百把握，他自己顶多是个伯乐，到后来，说不好听点，就是纯粹利益交换的商人，陈默舟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他的天赋与脑海中那个虚幻的世界。
“实习到梦之影来？”
“嗯。”
厉朔这才彻底松口气，和他碰了碰杯后说起今天让他来的目的，“央视那边有个项目，我们接了，简单来说就是给一套舞剧做后期。”
“舞剧？”
“对，宣扬中华文化的舞蹈表演，子项目好几个，难度倒不大，但细节很多，而且代表的是国家，跟我们以前做的电视剧、电影都不一样。”
“梦之影很看重这次机会，配置了顶级团队，我想让你练练，一方面跟团队提前融合融合，一方面对你也有提升。”
陈默舟点头表示了解，“谢谢朔哥。”
厉朔朗声笑：“跟哥客气啥。”
陈默舟又问：“什么时候开始？”
“不着急，那边角都没选好。”
结束时接近两点，厉朔问他去哪，陈默舟没答，在手机上编辑了条信息发给他，“哥，你认识的人多，帮我查个车牌。”
厉朔看一眼，“谁？坏事我可不干啊。”
“女的。”
厉朔二话不说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