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宝黛初见徒惹风波
黛玉却不想自己两个舅舅都不来亲见,一个说自己身体不好,一个则不在府中。想着来时爹爹还说二舅舅昔年与母亲关系极好,可见真真应了古人那句诗,等闲变却故人心。
正心伤时候,听得二舅母说:“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一听,顿时便想到曾经听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二舅母虽然方才用了‘混世魔王’‘孽根祸胎’这样词语,可一脸都是宠爱儿子的慈母样。
天资聪慧的黛玉哪里听不能明白二舅母话里话外的意思,静默片刻后低头道:“二舅母的嘱咐,外甥女儿记在心头就是。不过我想,玉儿来了这儿,自然是同姐妹们一起,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还要说话,外头就有人来传话说老太太那儿传晚饭了。王夫人便掩下话题,领着黛玉王贾母院中去。
一时黛玉并三春都在老太太屋内用了饭,王夫人李纨和王熙凤各自散去,大家正说话时候,有丫头进来说“宝玉回来了”。
黛玉想着便起身朝着贾母福了一福,道:“外祖母,既然是兄弟要来,我且回避了吧?”
贾母一听忙拉住黛玉的手笑道:“你这孩子,才多大就在乎起这个来了。你不知道,宝玉是你二舅舅的孩子,只比你大一岁,最是体贴姐妹的一个人了。他养在我这儿的,你们是姑表兄妹,见一见不妨事的。”
黛玉听得贾母这样说了,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心中却是并不想跟这个宝玉扯上关系的,毕竟方才二舅母的那一番话,不可谓不重。
不过那宝玉进来给贾母磕了头,就又出去去拜见他母亲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回来,贾母便立刻将黛玉介绍给宝玉认识。其实贾母多次去信,接了外孙女儿来家,是有些想法的。自己家里头的两个儿子,一个没有实权,一个官位太低,反而是女婿这些年越发长进了,且宝玉不能袭爵,若是能得到林如海照拂一二,那就更好了。
黛玉却是想着方才二舅母的话,倒是要好好瞧一瞧这衔玉而生的表兄是何模样才是。才要细细打量一番,就听得那人竟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对方虽然笑着,黛玉却是吓了一跳,她可不曾想对方竟然会如此说。黛玉还呆呆的呢,倒是贾母先笑了:“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宝玉的话,倒让黛玉回过神来。听得贾母说着‘如此便更和睦’等话,黛玉没有开口。
宝玉的目光依旧不曾离开新来的表妹,言谈之间都是含笑,一时问黛玉读书,一时又问黛玉名字,一时还要给黛玉一个表字。
黛玉听见他说:“哎……我前日在《古今人物通考》上看到:‘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林妹妹你生得好一双笼烟眉,且眉尖若蹙,若用‘颦颦’为字,岂不两妙!”,心中有几分不悦,却也不说,反而笑着问这位表兄,“不知道表兄可有字?”
宝玉被黛玉这么一问,倒是愣了愣,他的确也不曾有字的。
黛玉见状,又问几位姐妹可有字。
探春机灵,先开口道:“我们都不到年纪,不曾有字。”
表字的事情就这么混过去了,哪知道那宝玉又问黛玉可有玉没有。
黛玉并未多想,倒是直接回答说自己没有。哪知道竟惹出大风波来,那宝玉摘下那玉,狠命摔去,口中还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如此一来惹得众人都着急起来,贾母甚至为了宽慰宝玉,借口说‘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又亲自替宝玉将玉戴上。
黛玉很是被吓了一跳,心想,方才二舅母说不让自己多与宝玉一起,现下看来,自己还真是不该与他一处,这人喜怒无常的,还是远着些才是。
一时听见打更的声音,丫头们来请示黛玉的住处。黛玉听得外祖母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这可是了不得了,黛玉忍不住就开口问道:“外祖母,表兄也与我们一个院子吗?”
贾母笑道:“是呢,你二哥哥身子弱,我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只是方才二舅母还叮嘱说,让玉儿日后不要理睬表兄……”带着几分不安,看了看外祖母,黛玉想,这不是让自己为难吗?
贾母听了顿时脸色不大好,她可不知道老二家的竟然跟外孙女儿说了这样的话。沉吟了片刻,却还是笑道:“你二舅母是怕宝玉欺负你了。不过玉儿只管安心,你们都在我眼前住着,要是你二哥哥欺负你,我替你做主。”
黛玉这才笑着点了点头,按照贾母的安排住在了碧纱橱里头。虽然宝玉就在外间暖阁的房间里,是有些不便,可客随主便,黛玉也不好强求。
黛玉在荣国府的生活,便算是开始了。而林如海在扬州的差事,还有的辛苦。一来是粮食,林如海同扬州知府周权陪同六皇子,先从扬州府官府存粮中拿出五万石,运往安徽救济灾民。可是这一次水灾冲坏了居民房屋不说,也让这一季收成全部损失殆尽。五万石粮食根本不够,所以还得以官府的名义,向米行借粮。
其实原本天子的旨意是从金陵筹粮,但因为六皇子水澈在来扬州去就和自己的三哥水淳商议过,想来在金陵那边他们筹措不到多少粮食。因此必须在扬州筹措到更多粮食,同时还不能引起粮价上涨。
林如海和周权得了钦差的吩咐,尽心竭力。
而三皇子水淳那边,事情的确不顺利。水淳以钦差的名义到了金陵,甄应嘉就称病了。甄应嘉本就上了年纪,三病两痛合情合理,且他也不是一点事儿都不做,派了自己的儿子甄觅陪同水淳一起办理筹粮筹款的差事。这样一来,水淳就算心中有想法,面上也不能多说什么。
金陵的大小官员们,本就是唯甄应嘉马首是瞻的,对着水淳只是表面上的恭敬,除了官府能够拿出来的三万石粮食,这些个官员们竟从米行一粒米都借不到。
金陵的状况,同扬州形成了巨大的对比。摆在三皇子水淳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动用自己钦差的身份,逼迫米行借粮,凡是不借粮食的,一律按照囤积居奇罪处罚,二就是想办法说服金陵官员们。可前一条办法,会直接影响水淳的名声。二后一个办法,根本不用考虑。金陵的大小官员们既然敢这么做,他们就笃定二皇子水泓在朝中能够顶得住。
不过水淳并不着急,因为他接到了六弟送来的密信,扬州的官商一体,粮食很快就到位了。而林如海宴请盐商们,也很有效果。
水淳反而很期待他的二哥在京城会有什么反应。